进来撤桌的丫头,看见和她一样下人打扮的安歌,正与她那个不假辞色的主子一起稳稳坐在桌子旁,差点把碗给打碎了。
林槐序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目光却始终跟在安歌身上,看着她与从前大不相同的眸色,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闷。
“你下去吧,东西放着就行。”
布菜的丫头如临大赦般“是”了一声,悄悄退下去。
安歌看在眼里。
“将军身边的丫鬟个个低眉顺眼,唯恐惹得将军心烦,看来多亏将军平日里教导有方,没少鞭策吧。”安歌说到最后,没忍住冷笑一声。
林槐序听着小孩儿一口一个将军叫的恭敬有礼,心里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歌儿大可和从前一样,叫我先生就好。”林槐序站起身想要离她近一点说话,却被安歌不着痕迹地站起身躲开了。
“这里是京城,不比襄陵一个小县。皇城脚下最怕祸从口出,一不小心就能草菅人命。我来这一趟才知晓,原来京城盛况不过徒有其表,背后却满是肃杀。”
林槐序就算再没有防备,此刻也看得出安歌的不对劲儿。
不过一月不到,当初那个神采奕奕的小兔子怎么会变成如今句句含刺的模样,看来这京城给她带来的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印象。
“歌儿说的对,京城之地风谲云诡,你的性子不适合久住,歌儿要是有什么不得已我会竭力帮你,等过两日再……”
安歌实在听不下去了,苦笑一声打断他。
“可是天下之大,竟没有哪里能让我容身的了。”
林槐序不明所以,“襄陵呢,那里是歌儿的家啊。”
安歌还是笑着,却一步一步走向林槐序,“襄陵?那不是我的家,连亲人都没有的地方哪里还叫家。”
“到底出什么事了,什么叫没有亲人,可是云夫人她……遭了什么不测。”林槐序知道,能让安歌称得上亲人的,只有那位云夫人。
安歌沿着桌子一步步走到林槐序眼前才站定,“云姨?呵呵……你有试过至亲之人的身躯在你怀里一点点变凉的感受么,你有过眼睁睁地看着亲人伤口不停冒出鲜血却无能为力的感受吗!!”
安歌全然没有了一点点的冷静克制,此刻几乎是压抑却歇斯底里的吼叫。
云姨如生时一般躺在香椿树下,任她如何哭喊都叫不醒的场景是她整晚的梦魇。
“云夫人性子温柔与人交好,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我也想知道,我不过是出门摘了趟石榴,为什么会有三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站在门口;我不过是于心不忍救了人,为什么竟会害得云姨丢了性命。林先生,哦不,渝音将军,能不能给奴婢一个答案。”
安歌一边说着,一边亮出袖子里刚从桌子上的果筐里顺来的小刀,几乎没有犹豫就指在了林槐序的心口上。
林槐序眼里全是安歌,还有她说的那些令他目瞪口呆的话,自然没有分散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上。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身前脸色白皙到令人心疼的小姑娘,拧着细长的柳眉,瞪大着盛满水雾眼睛狠狠望着他,却倔强的不肯掉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