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从有记忆以来,这个世界仿佛就是黑色。
他也在黑色中走着漫长的道路,死亡经历的太多,到了自己的身上反而就看淡了,什么是幸福?什么是细水长流?
对不起宋歌,我这辈子恐怕也没办法给你了。
我站在哪个高处的天台,风是冷的,我穿在身上的衣服都在随着风飘,冷风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我被风吹的迷了眼睛,我能看到珩绝就站在那里。
晨起的朝阳还没有升起,整个天空都是偏冷的蓝色,白云稀稀散散,布满了整个天空,就像是一条又一条不规律的飞机线,在蓝色的天空上显得柔和。
“我有话要问你。”
珩绝转过身来,他就站在天台的那端,他给了我一个错觉,仿佛一个转身就要从哪里跳下去,就如同殷素文那样。
我不敢上前一步,因为他的眼神在告诉我,不要过去。
“我不会回答你。”
珩绝站在那里,风并没有平息下来,晨早的风不应该这么大,但它们却徘徊在这里,仿佛在给珩绝送别。
珩绝说:“宋歌,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一个使命。”
“什么?”
“我的使命完成了,其实我的生命早就该结束了,很快你的生命也会结束。”
“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你背后的老板到底是不是容显?容显是不是孤儿院的院长!容显是不是明德大学的校长!是不是他创造的人造异能人?是不是他要研究长生的秘诀?你说啊!”
不管我怎么喊,风声划过,落到珩绝的耳朵里,也没有那么重了。
珩绝已经转过身去,朝阳升起,类似夕阳一样的光辉,和冷清的蓝色混在一起,然后是黑色的枯木,那已经足以成为一幅画卷。
珩绝的目光悠远,想不到很多事情,这一生就这么如机器一样的活过来了。
没有特别鲜活的画面,从记忆起,也没有朋友,孤身一人。
做着日复一日单调的工作,身为异能人要失去的东西很多,得到的却很少。
他的记忆里最快乐的时候应该就是上课,他会觉得他是一个正常的大学生,虽然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大脑里的错觉。
学习,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珩绝纵身跃下,他毫无牵挂,毫无留恋,甚至他死后,也不会有一个人为他哭泣。
我冲上去的时候,珩绝的身体已经如风一样瞬间落地,血浆四溅。
他也很想看看朝阳是什么样子的,记得他曾经和殷素文见过一面,谈及美好,后来他站在天台上去看的时候,殷素文纵身而跃,最后看到的是朝阳。
他不知道朝阳有多美好,现在他知道了。
那双被血色沾染的眼睛,看着朝阳露出了笑容,眼睛半张半合,好像睡去了。
我半跪在地上,珩绝突然自杀的事情还没让我震撼,眼前的一幕已经让我无法呼吸,好像早就知道珩绝要自杀,医护车已经从绿色通道行驶了过来,然后将珩绝的尸体抬上了担架,就连血液都有人收拾干净。
我坐在天台上,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我第一次感谢我自己的视力,因为那医护车我很清楚,再清楚不过。
融安医院的医护车。
我首先想到了罗彬生,但是我很清楚,罗彬生没有能力这样做,除了罗彬生就只有容显。
孤儿院,医院,明德大学。
领养,观察,放养。
异能人,人造异能人,异变清除。
到最后的回收尸体,我不晓得我经历了什么。
我这一生仿佛都在走这个路线,就如同珩绝临死前说的,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都有一个使命。
我出生的使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容若。
这个答案在我的脑海里无线放大,我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这一点,因为这毫无反驳的可能。
一系列的线索串联起来,我只能得到这个答案。
一切都是容显,不管是从小的时候领养她,还是住进融安医院,接受罗彬生一次又一次的治疗,又或者是来到明德大学认识夜零,包括自己的名字。
为什么我的名字会是宋歌?为什么夜零会失去记忆。
永生人,即是永生,从前珩绝说过,夜零是因为记忆痛苦而被老板找到,这个老板如果是容显,他清除了夜零的记忆,然后又控制了夜零。
人造异能人究竟有什么用?是从前猜测的那样吗?人造异能人不过是实验品?实验的内容是什么?实验失败了就会发生异变,那么回收尸体仅仅只是因为毁尸灭迹?
我觉得脑子里的一切都要炸开,当我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时候,朝阳已经完全升起。
在这一天,小佩儿和珩绝死了。
死亡好像每天都在发生,每天都会有人失去亲人朋友或者爱人。
但当这种痛苦频繁的出现在一个人的面前,是真的会折磨死一个人。
我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为什么夜零想要失去从前的记忆。
永生人要永远的走下去,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死去,然后又认识了另外的人,又一个一个的死去。
这样痛苦的循环,一般人根本无法体会。
绝望,无助,孤独,这才是最致命的痛苦。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下了天台,外面的风已经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半点波澜,那个周围总是被风围绕的冷漠男人,看着讲座不敢落下一秒钟的认真男人,那个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孤僻男人,就连死前都无牵无挂,将自己一生草草了结了的男人,是真的不在了。
我抹了一把眼睛,那眼泪没流下来,尽管我讨厌珩绝的所作所为,但是他还是他,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被背后的人捣毁了一生罢了。
我掏出了手机,里面有备注‘显哥哥’的通讯号码,迟疑了许久的我,一直都没有拨打这个电话,最亲近的人是杀人恶魔,谁又能接受呢?
最后,我还是合上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