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寒靠在卧室的门上,逐渐觉得四肢冰冷起来,五脏六腑像是被火烧一样,外冷内热,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这些年来最可怕的折磨。
昨天晚上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无比清晰。
他能记得,宋歌也一定可以记得。
他只能够当做不记得一样,他喜欢宋歌,喜欢但永远说不出口。
萧易寒在地上蜷缩着,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子,他很久没有这么疼了。
像是烈火灼烧他全身一样,明明是他的异能,可是当反噬的时候,却那么的清晰痛苦,这算是一种惩罚吗?他做了这么多的坏事,他也从来不奢望能有什么好的结局,死亡对他来说,可能就是明天,又或者是下一秒。
只是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贪恋生呢?
生的渴望这么的强烈,他还想多在宋歌的身边,哪怕多一秒也好。
“萧易寒?你怎么了?你开开门!”
我站在门口,一声一声的喊着,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刚才萧易寒隐忍的痛苦。
就算是萧易寒能够装的若无其事,可是鬓角的冷汗,是怎么都掩饰不下的。
“你要是不开门,我就进去了!”
我一咬牙,萧易寒这样的人,所有的痛苦都要咬碎牙吞进肚子里。
房门被打开,萧易寒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个防护膜。
他就像是刚刚降生的婴儿一样,赤。身、裸、体的袒露在空气中。
“萧……”
“滚……滚出去!”
萧易寒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回来的时候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病发和反噬同时袭来,他根本就招架不住,只是躺了几个小时,甚至连缓冲的时间都算不上,罗彬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让一个病人休养几个小时就能复原如初的。
这一点,我心里十分清楚。
我立刻拉住了萧易寒的手臂,喊道:“我带你去医院!”
“我说了,我不去医院,你出去!出去!”
“你连推我的力气都没了!万一你死在这里怎么办?你就留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怎么办!”
眼泪夺眶而出的时候,我才知道萧易寒对我有多么的重要。
我从前从来没有想过,失去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直到容若差点死在我的面前,而这一次,我要亲眼目睹萧易寒这么的痛苦。
痛苦的像是马上就要死去。
从心脏开始,蔓延到四肢百骸的痛苦,我深有感触。
我看得出来,萧易寒的痛苦比我的痛苦要多出百倍。
这不仅仅是病发,还是反噬。
我从没有感受到过反噬的痛苦,可萧易寒,意志这么坚定的萧易寒,也会因为反噬而露出这样痛苦的表情。
可见一斑了。
我紧紧地拽着萧易寒的手臂,将他搭在身上,沉重的像是一个沙袋。
“你放开我……听见没有?”
“我不!”
“宋歌!你以为你是谁?你放开我!”
“我不!”
眼泪滴在了萧易寒的手背,他从没有这么渴望生,可是生的代价太大了,他从前宁愿死,但是不能死,他还需要守护在容若的身边。
容若,那个世界上只有善良才能形容他的词汇,为一个人奋不顾身,会逐渐变成了使命,当这个使命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时候,人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活下去的强烈意愿呢?
萧易寒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看着他旁边的这个女人,眼角有一滴眼泪,眼圈是红红的。
他多想伸出手来,轻轻地拂去她眼底的泪水。
可是不行,他决不能这么做。
他如果这么做了,留下来的就只有痛苦了。
异能人的爱情,注定没有什么好结果。
异能人,就像是孤独地化身,他们只能一直这么孤独地走下去,因为孤独,所以到死的时候,才会没有人伤感。
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记得,他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会为他立一块墓碑。
每次想到这里的时候,萧易寒就会觉得心口一处空落落的,然后就是茫然无措,然后就是惶恐痛苦,可是这样的反反复复,时间一久,他就会觉得不过如此,心口早已经麻木了,这样的可能性也被一点一点的掩埋。
“你不想要让我和容若担心,你就跟我去医院,听到没有?你不能死!听到没有!你死了,我怎么和容若交代?你死了,你的小佩儿会不会伤心?你要是死了,我还会记得你……”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萧易寒的目光中似是明亮了一瞬,只是短短的一瞬。
眼泪这种东西,是最没有用的,它只是表现自己懦弱的一种方式,容显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只有十三岁,那个时候,我因为害怕死去而痛苦难受了很久。
这是异能人必经的一个阶段,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人如果死了,绝对不可能复生,人也没有灵魂,有的只是这辈子短暂的时光。
所有的异能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不接触任何人,孤独这一辈子,然后孤独地死去,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留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自己了,也没有关于自己的任何痕迹,没有人还会记得自己。
那样的惶恐,我曾经午夜梦回,会被惊出一身的冷汗,然后默默的躲在被子里大声痛哭。
所以对于异能人来说,最重要的是生命,另外一样最重要的,就是所爱的人。
萧易寒像是被我打败了,语气中不再是那样的颓废放弃,而是放软了声音,淡淡的说:“放我下来吧。”
我正要拒绝,就听到萧易寒说:“我没事,你把我送到床上,我要休息了。”
“可是你刚才……”
“反噬这种痛苦,你觉得有人能够帮我么?去了医院,只是换个地方继续痛苦,昨天晚上你给我吃的药,再给我一粒。”
我看着萧易寒那依旧苍白痛苦的脸,他现在多说一句话都是困难的。
可是那一双眼睛里明显的表示出,这是他最后的让步,他绝不可能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