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婉兮缄默不语。

贾通以为她想通了，吸了口旱烟，沉声道：“等这些日子把盐栈的账都结算好了，我们就离开。”

甄府。

“站住！！”甄夫人厉声喝止了想要出门的独子。

甄斐一脸无奈，回头道：“阿娘，我要出门办公呢。”

“办公？”甄夫人哂笑道，“你看你是去私会那贾家大小姐吧？！”

甄斐眉间微蹙，有些愠怒地道：“阿娘，婉兮端庄持重，不会做出‘私会’这种孟浪的事情来，你不要人云亦云说些诋毁她的话。”

如今入了九月，天儿已经一天凉似一天。但甄夫人怕热，仍旧拿着一柄素绢团扇轻轻摇着，揶揄道：“说我诋毁她？呵，你自个儿出门听听，如今她贾大小姐还有名声可言吗？”

甄斐心里很不舒服，怒道：“这都是猴子他们乱说话！！！”

“可他们别人不说，怎么就偏说贾婉兮了？！”甄夫人面露讥诮，颇为鄙夷地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贾婉兮要真像别的姑娘一样恪守本分，怎么会招惹上猴子这种泼皮无赖？！”

甄斐七窍生烟，没好气地道：“阿娘你这是强词夺理！！”

“呵，说不过人家才会用‘强词夺理’这种软弱无力的言辞！你若真觉得阿娘我说的不在理，那你直接反驳我呀！”

甄夫人也心头窝火，她原本就不太待见贾婉兮，若不是当初儿子苦苦哀求、眼巴巴地就要定了这女人，她才不会去贾府求亲！

自己屈尊降贵地同意了这门亲事，谁知道那贾婉兮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要退婚，说什么不结冥婚、不守活寡！

似这等没有气节的女人，她真是一点都看不上眼！！！

如今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顶撞她，甄夫人更觉得心似油煎，怒不可遏。

火气上头，她说话也没个章法了，那言语一句比一句刻薄、毒辣。

“要不是她贾婉兮不守妇道成天在外面跑，她会被猴子这群人盯上吗？！！”甄夫人越说越激动，拿着手中的素绢团扇点了点，厉声道，“别的姑娘安安分分，哪个会祸从天降？！！”

“阿娘！！！”

甄斐勃然大怒，但他平素十分敬重自己娘亲，只能强行压住火气，不过脸色仍旧很难看了。

他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道：“婉兮这是遭人陷害！！是胡澈这人居心叵测，使出下三滥的招数想逼婉兮嫁给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甄夫人将团扇打在自己掌心上，讥诮地反驳道，“那贾家大小姐若真的对胡少爷丝毫没有情谊，人家犯得着来算计着娶她吗？！她一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女人，你当谁还稀罕她了不成？！！”

“我就稀罕她！！！”

甄斐怒气滔天，胸膛都因太过用力说话而起伏着。他咆哮出这一句后，冷着脸道：“阿娘，婉兮她很好，我很中意她，我不想听到被人诋毁她……”

“不是诋毁，这就是事实！”甄夫人大怒道。

甄斐脸色相当难看了，不再出言反驳，转身拂袖便走。

“回来！！你给我回来！！！”甄夫人怒极，却是怎么喊也喊不住，揉着自己胸口，又是跺脚又是哀叹，“天杀的！！怎么就摊上了这等不孝子啊！！！”

李妈妈闻言赶来，赶紧将甄夫人扶进了屋里，好一阵宽慰。

县衙牢房。

惨叫迭起，四处都飘荡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甄斐却面色不变，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快步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极为昏暗潮湿的破牢房。

“大人，麻子与赵钱都已经招认了说谎，但猴子却死不改口。”狱卒低声交代着审讯结果。

甄斐乜了眼已经被折腾得不成人样儿的猴子，冷冷地道：“继续打，打到他改口为止。”

猴子被绑在木桩上，身上都是沉重冰冷且生锈的铁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怨毒地咒骂道：“那姓贾的小妞儿滋味就是好啊！！！老子就算下了地狱都会一直回味，等着她来陪老子过奈何桥！！哈哈哈哈……”

甄斐只觉一股怒气猛地从心间冲上了头顶，双目都赤红了，猛地夺过狱卒手中的粗鞭子，唰地一声用尽全力鞭笞过去，那力道之大，只带得鞭子在空中都发出了声响。

霎时间皮开肉绽，猴子却只是闷哼了一声，大笑道：“老子想想那娘们在老子身下就兴奋……”

甄斐怒不可遏，下手愈发可怖。

狱卒面色大变，心中犯怵，还是一个胆大的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提醒道：“大人，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呀。”

甄斐充耳不闻，下手依旧可怕。

“何必浪费自己精力找罪受？”

一道女声突然响了起来，带着股冷冽之气，但又莫名让人镇定下来。

甄斐顿住，一回头便惊住了，“婉兮，你怎么开了？！”

贾婉兮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从头遮到了脚，她取下头顶的帽子，轻笑道：“你这眼力可真好，这样都能认出我来。”

甄斐脸色不太好，没好气地道：“你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来牢房这种污秽之地呢？！

“哟，贾大小姐这是来探望我了？”猴子的声音传了过来，满是掩不住的轻佻。

甄斐大怒，一鞭子又要抽过去。

贾婉兮却拦住了他，低声道：“我有话与猴子说。”

甄斐心情很不好，蹙眉道：“你和他能有什么话说？！这里不是你一个女孩子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察觉到贾婉兮正以一种非常微妙的眼神瞅着他，甄斐心情更加复杂，无意识就放软了语气，好言好语地劝说道：“快回去吧，这里都交给我来处理。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贾婉兮轻声笑了，她促狭地眨了下眼睛，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那你也要相信我啊，把猴子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这声音与态度实在是太温柔，甄斐一下子招架不住，稀里糊涂就点头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