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视觉刺激，还是挺大的。再一回头，那两人脸上却皆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乾正院。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刘子墨身边常年跟着的小太监，弓着身子，尖细的嗓子喊出这句话。尖厉而刺耳，用汝鄢夏的话来说就是一只聒噪不停的鹩哥儿。

刘子墨恹恹的半瘫在龙椅上，跟往常一般，也没有朝臣去在意朝堂之上身为天子却是这般懒散模样，刘子墨这副样子他们早已是见怪不怪了，就是居于侧旁的太后也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麻木了。

这般烂泥扶不上墙，一个傀儡，便随他去吧。

无人启奏，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朝会便散得七零八落了。正是这般闲散，才无人注意到那柳丞相没有离去，而是悄无声息步入了内殿……

刘子墨还是那般，失了骨头一样瘫在榻上，与他来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消磨时光罢了。柳丞相双手作揖居于下方，身子微微躬着，素日里已过不惑的年岁，大抵是让人受着礼的柳丞相难得这般恭敬，已属稀奇。可那居于上方的刘子墨却像完全没看见似的，不去看下方一眼。

估摸一刻钟的时间，这内殿中都是这般诡异的沉默。那点在雕花镂空刻龙纹浮雕铜香炉里的沉香屑都燃成了灰，最后一点余香也散了干净。

眯着眼一直半躺在榻上的刘子墨，此时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眸中没有半分刚刚殿上的困倦。柳丞相能看到的那双瞳眸只有死海一般的平静，墨一般的瞳子中隐隐显露出的野心。

“果然刘家的人，都是群豺狼虎豹野心勃勃的家伙。”

刘子墨没有错过柳丞相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他低了低头，掩住了心底的冷笑。还是那一副慢悠悠，权无所谓的样子，张了张口，缓缓的开口道:

“柳相今日所来何事？”

柳丞相躬了躬身子，向刘子墨鞠了一躬，说道:

“今日臣前来是为陛下选妃一事而来。”

话还未落地，刘子墨扔来的折子便飞过来了，将将与柳丞相的头顶擦过。

站在上首的刘子墨手中还保持着仍掷竹简的动作，脸上一副气极的模样，向柳丞相几乎是喊道:

“朕的私事，也要你们这群做臣子的置喙？！”

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被摔碎的声音，候于外殿的宫女听到这般声音忍不住捂住耳朵，口中骂骂咧咧的快步离去。向等在外间的小太监抱怨了几句:

“这皇上真是的，弄出这样大的声音，真怕瓷器摔不完是吧。你且回去汇报说皇上今儿又动气就好。”

那小太监赶紧用手捂住那小宫女的嘴，示意她噤声:

“你不想活了，要是让皇上听见了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宫女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你怕什么的样子:

“怕甚？那皇帝这会儿正大闹脾气呢，听不见的。”

小太监一听这话也确实是，到也没话可反驳的了自被那小宫女拉着去一旁小厨房吃些点心，喝些茶水，歇着去了。

刘子墨径自另拿了一份未点过的沉香屑放进香炉里继续燃了起来。话说的极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恰好能被下方的柳丞相听到:

“这沉香屑里面混着些安眠的药，喝些普洱茶倒也就相抵过去了，可是若是未喝又常年累月闻着它，不免一炷香的时间便觉得困了。这养心殿上时刻监视我的暗卫也随了我不少时间了，这药效啊，也该入骨了。”

柳丞相了然一笑，拿起了手边的一卷竹简向地下掷去，向外喊道:

“陛下三思啊！”

刘子墨看他这般上道，心中满意了几分，随手又扔了个竹简，口中道:

“丞相今日所来选妃之事有何打算，与孤说说吧。”

“皇上是这样的……当今太后专政，牝鸡司晨。若想彻底扳倒太后一党的势力，我柳家愿为皇上出一份力……若是我竹儿能入宫为后，也算是尽了我这做父亲最大的责任，我柳家修来的福分……”

七日后。

绿树蔚然,相互交错着枝蔓,有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间洒下金辉漫漫,光束点点照应在地面上,仿若漫天的星辰都落入凡间。每棵树上也都披着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胭脂红的纱幔几米长,无风时静静垂落,沿着蜿蜒的山路往上一直看去,就想碧海之间的嫣红云团,衬着阳光洒下的金光,仿若世外仙境。

不知何时妆点得遍布红绸锦色,大红的锦绸,从浅月阁屋门口,铺开到了浅月阁院外,房檐廊角、梅枝桂树上都高挂了红绸裁剪的花。入眼处,一片红艳艳的华丽。晨起有些雾色,太阳还没升起,整个世界一片艳红。待到山间微风轻抚,树叶飒飒晃动,胭脂红的纱幔飘扬舞动,这世外是仙境仿若更添了几分灵气,而一地的金色光芒亦是闪烁着仿若金色的小浪花在舞动着,梦幻的让人觉得眼前的景色美的不真实。

这一日。

“当……当……当……”

百姓:“诶，今儿这晨钟怎么响了三回？”

“你可不知道了吧，那是皇上今日选妃子呐。”

东元四十二年农历八月二十，是个黄道吉日。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鸿雁高飞，据说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预兆。

往日里紧闭着的正乾阳门今日宫门大开，一辆一辆载着各世家小姐的马车驶进皇城里。?上怡殿门外排列着已经停下的无数专送秀女的马车皆整整齐齐排列的标准，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来自各个官员世家的小姐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群人，端的是绿肥红瘦，嫩脸修蛾，脂粉香扑鼻。

汝鄢夏跟在刘子墨身边一齐从宫门的旁边开着的侧门进了宫，今日皇帝选妃，她当然不是过来选秀的，只是听闻这样自己从未见过的“盛事”，想跟着涨涨见识罢了。

这选秀共有三轮，一试、二试、三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