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衡找了个背阴的地方,摘了片大叶子遮在脸上。
百越的秋狩比舒国的更为盛大,尘土飞扬,百兽穿行。不过他对狩猎比赛着实没什么兴趣,还不如在草丛里躺着睡一觉来得舒服。
“喂,卫长宁,上头风光如此好,你怎么却在下边躺着呀!”
卫衡拿掉脸上的叶子,便看见了坡顶上站着的姜殊。
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窄袖骑装,腰上佩着一把闪闪发亮的七宝匕首,手里握着一把精巧的弩弓。
不像是祭台上的雨燕,倒像是天上发光的太阳。
“殿下有所不知,我从小不爱习武,最不喜欢射箭。狩猎这等事情,自然同我无关。”
“那也不能躲在草丛里睡大觉呀!起来,我们去赛马!”
卫衡摇了摇头:“赛马就不去了,不如殿下来下面躺一会儿,多看看下面的风景。有时候啊,高高在上久了,就忘记人间的模样了。”
姜殊蹙了蹙眉,她本想着借狩猎的机会过来试试卫衡武功如何,卫衡却迟迟不应。
去下面看看人间的模样?姜殊解了披风递给福禄,她倒要看看他玩的花样!
“也罢!你既不肯上来,我便下去坐坐也无妨。”
她将手里的弩弓丢给福禄,踩着茂密的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下去。
“唔,看来这人间的路的确难走,公子衡以为呢?”
她脸上挂着潮红的薄汗,酒窝里盛满了笑意不断漾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夜里最亮的北极星。
卫衡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绪,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怕是有什么心疾了吧……
“公子衡?”
卫衡回过神来,瞳孔蓦地放大:“小心!”
姜殊下意识地抽出匕首顺着风声削过去,同时带着卫衡往后退了几步。
一条鬣狗在草丛中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看样子是许久没吃过东西了。姜殊幼时随姜连狩猎时曾听她母君说过,一条饥饿的鬣狗比得上好几头凶狠残暴的狼。
姜殊把匕首横在身前抵挡,然后又冲福禄喊道:“把弩弓给我扔下来。”
话音未落,卫衡却突然伸手过来抢她的匕首。姜殊心中一惊,躲闪之间那头鬣狗眼见着就要扑上来。她心中一急,当机立断,直接将匕首掷了出去,正好插在了那鬣狗的脖子上,扎了个对穿。
那鬣狗“呜呜”了两声儿,直接倒了下去。姜殊走上前去拔起匕首,鲜血喷溅在她身上。她却丝毫不顾,只横着匕首贴在了卫衡的衣领上。
“方才公子所为,是何缘由?”
卫衡明明白白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杀意,他愣了愣,忽然觉得肺腑有些绞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方才……只是想替你杀了那只野狗……”
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低到了尘埃里:“我真的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姜殊直视着他,半晌,操着刀锋慢慢划过他的衣领,将血迹蹭在了上面。然后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卫衡站在原地没有动,原来像太阳一般的人也会用那样寒冰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
“那公子衡方才是想将殿下置于险境吗?怎么能直接去抢殿下的匕首。”
福寿恨恨不平,姜殊嫌她吵,立定回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福寿立刻便不敢再多说了。
姜殊心里烦闷,回了营帐换了身衣服倒头就睡,连晚膳都没有用。
故而半夜乱起来的时候,她反而是最清醒的,直接穿衣起床,使唤福寿出去打探消息。
以她的耳力,尚能判断出刺客离她所在的地方还很远,外面那么乱,大概是蔺如玉带了人在抵挡。
这种时候她是完全没必要出去的,只要静静地等在营帐里,事情解决了自然会有人来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