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南枳拒绝了张桥提出送她回家的要求，两家的间隔不远，古城里的治安又一向是不错，上次招惹来的两个混混仍然蹲在警局里背条例，在她有理有据的一番话下，张桥想了想，最终点点头，勉强同意了。

月光照耀下的青石板路，比白天多了几分安逸的雅致，边角石缝里的嫩芽在雨水的滋润下，趁着无边的夜色怯怯的探出头来。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南枳嘴里哼着不成型的调子，慢悠悠的走向回家的路，她吃的太撑了，大姨硬是觉得南枳瘦了不少，一边念叨一边在她碗里堆的满满当当。

是好意是关心，南枳说不感动是假，只能硬着头皮吃下了满满一碗的饭菜。

大姨这才满意了，却仍旧不肯放她走，去厨房切了水果沏了山楂茶，牵着她的手坐在沙发上感慨了好久，才恋恋不舍的让南枳回去。

其实南枳也很喜欢在大姨家里的氛围，热闹有人关心，总比回到她冷冷清清的房子好，南枳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边的星星，好像楚逢云走了之后，是有点无聊了。

不远的路程被拖到了二十几分钟，南枳终于才在道路尽头看见自家房子的影子，以及...站在房门口，手里拿着她白天挂在门上外套的俊美男人。

“你怎么又在这？”

男人听见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来，略显苍白的俊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他向前递了递手中的外套，“洗干净了，我给你送过来。”

南枳的心脏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再次疯狂的跳动起来，她一愣，像是被莫名的情绪触怒了一般，冷下脸，“不用，不要了。”

余音刚刚出口，她大步向前，在和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手腕被人猛地握住，南枳一愣，怒气再次冲上大脑，她狠狠的甩开男人的手，“你是听不懂话吗？楚辞！我们已经...”

男人的身体晃了晃，在南枳惊讶的目光中扑到她的身上，再没了声响。

“楚辞？”南枳被突然降临在身上的重量压的一个趔趄，险些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她勉强的直起身体，不经意之间抚上楚辞肩膀。

他身上好烫？

南枳愣了愣，一阵冷风吹过，把她藏匿在脑中最深处的理智赶了回来，她面色变了又变，终于扶住楚辞肩膀，勉强的把人拖到客厅里已经是满身的汗了，回身锁上门，又再次搀起楚辞，用了更长的时间把他扶到楚逢云的房间里。

“...这可怎么办啊？”南枳擦了擦汗，看向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满心的迷茫。

到底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是楚辞，南枳也没法做出眼睁睁看他在自家门口昏睡一夜，第二天才被好心路人送到医院的事情，但要是留着家里...明天又是不小的麻烦。

她叹了口气，认命的去找退烧药。

还好上次生病还剩下不少，南枳看了看说明书，拆下两个白色的药丸，开始为怎么给楚辞喂药犯愁。

人昏迷不醒，估计是叫不起来了，至于电视剧里常用的方法，那是真的不现实，南枳想了一会，抱起楚辞的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吃药了，把嘴张开。”

床上的人睡得很熟，丝毫没有反应。

“...你不吃我就走了。”

楚辞睫毛颤了颤，缓缓的睁开眼睛，他已经烧糊涂了，桃花眼中只有一边的混沌朦胧，可即使这样，他依旧摇了摇头，哑着嗓子开口，“别走。”

南枳的心也跟着抖了两下，手里的药丸滚出去一颗，掉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她稳定下情绪，把手里剩下的塞进楚辞嘴里，转身重新拿了新的药喝水，利落灌进他嘴里。

“咳、咳咳！”

然后顺理成章的呛到了。

男人咳的眼眶发红，脸颊也因为发烧浮现红晕来，他咪着眼，长长的睫毛垂落，难得透出几分可怜兮兮的脆弱来。

“药吃完了，你休息吧，明天醒了就赶紧走。”南枳差点又被他蛊惑了，慌乱的移开目光，把床头柜上不需要整理的东西移动了个位置，转身就要离开。

“吱吱...”床上的男人恢复了几分精神，哑着嗓子唤她。

南枳没有回头，“还有什么事？”

“衣服，给你。”

南枳愣住了，她回过头，只见楚辞的手里是他刚才要交给她的外套，刚才手忙脚乱的南枳只想把人拖回来，那里还注意到他手里，竟一直拿着这件衣服。

即使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也没有松开。

“为什么？”南枳没接，只是愣愣的看向楚辞，“为什么是现在？”

“我想和你在一起，”楚辞揉揉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把一切都给你，我的就是你的，我...”

“你别说了，休息吧。”

南枳从他手里接过外套，这次再也没有停留的离开了，老旧的木门在她发泄似的甩动下，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楚辞颓然的倒在床上，曾潋滟无双的桃花眼失去了光彩。

“我爱你。”楚辞闭上眼，不知是说给南枳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重复，“我爱你啊。”

低沉的声音穿过层层阻碍，最终成功的钻进南枳耳朵里，门外的姑娘眨眨眼，心情复杂到了一定的程度，百般滋味俱全，尝不出是苦涩还是香甜。

她跌坐在地，靠着楚辞所在房间的门，缓缓的蜷缩起身体。

哪有什么爱或者不爱，她和楚辞之间早就不是一句几句话能解释清楚的了，南枳在楚辞面前，一如楚辞在南枳前，都是任何人未曾见过的样子。

她一辈子所有的爱和恨都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南枳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我没有办法，楚辞，我想要活着，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南枳捂住脸，声音中夹杂了隐约的哭腔。

半晌，她擦掉眼泪，再次推门回到了房间，楚辞退了烧，已经睡着了，南枳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把大姨给的李素芩的照片放在床头，默默地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