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余姩抬眼便瞧见是顾九歌，心底便不由腾起一丝薄怒。

她本就不喜这个顾九歌，性子娇纵又偏生好身份，倒是惹得所有人都围在她身边转，不禁没什么好脸色便蹙了蹙眉，可急着惦记君珩，又顾不得那么多，上前便蹲在床侧细细替君珩号脉。

苏余姩自觉好医术，也不需要太医多说些什么。良久，没有发现什么其他的问题，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您现在可有什么不适？可还需要什么吗？臣女这就去替您准备。”

苏余姩抬眸悄悄去看君珩，试探性开了开口，眼里都是担忧，颇有些担心君珩真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君珩稳下心头的情绪，眉眼尽是温柔，正欲清嗓开口告诉她不必担心，便听见顾九歌不带丝毫感情的冷喝。

“苏小姐，您这礼数恐怕有些不妥吧？见了本宫和皇上，且不说行跪拜叩首大礼，怎么连福身请安的规矩都忘了？”

顾九歌可把苏余姩眼里那点微妙的情绪看穿了个底，她那点小性子小把戏，还能躲过自己？

“臣女……臣女不是……”

苏余姩也没料到平时不顾这些繁琐礼节的顾九歌今日会忽然发作，迁怒于自己，这偏生这事又是板上钉钉，教她如何开口也不是，低头咬了咬唇，手中不由攥紧了衣袖，一直也不该说些什么才好。

顾九歌冷笑一声，睨了一眼慌忙跪地不知所措的苏余姩。

“嗯？苏小姐想说些什么呢？是想跟本宫解释您这是一时担忧皇上急昏了头？可这也不应当啊苏小姐，怎么说您也是没这个必要，搁皇上身边这么多御医大家可都眼瞧着，想必也不用劳烦您一介大家闺秀。”

顾九歌心知今日此事倒是自己咄咄逼人，可若是不给这些人点颜色好好瞧瞧，真当她堂堂后宫之主当摆设呢。

苏余姩一听顾九歌是故意刁难自己，心一横，低头便行了个标准的跪拜大礼，不卑不亢道：“回皇后娘娘的话，今日的确是臣女的不该，担忧皇上的龙体欠安，竟是一时疏忽了礼节，可臣女毕竟打小和皇上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也深厚些，所以……还望皇后娘娘严惩！”

苏余姩这话里话外都是在暗指顾九歌贵为皇后，丝毫不担忧皇上的安危，还得教外人来体谅，实属是她这个皇后做的不够格了。

她这一番话，顾九歌在她开口便是已然预料到，也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责罚，倒也说不过去。

“苏小姐，本宫今日恼得可不是你没有给本宫请安，而是皇上，这礼节本宫向来都不大注重，也自觉甚至繁琐，若是今日面对的是本宫，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偏偏赶巧在皇上面前，冲撞了龙体，可就不是苏小姐一句严惩就能掀翻篇儿的。”

顾九歌挑了挑眉，嘴角又勾起一丝得体的微笑，也不再去看故作镇定的苏余姩，懒懒道：“行了，起来吧，本宫也并非故意刁难你，莫再有下一次就是了。”

闻言，苏余姩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起了身，连裙角的些微灰尘都顾不得拂开，低头恭敬道：“是，臣女谨记皇后娘娘的教诲。”

说完，便乖乖退到一边，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

顾九歌瞧了她一眼，见她唯唯诺诺不敢多言，认错态度得体，也不枉为名门望族闺秀了，若不是今日真是特殊情况，就是她仗着皇后的特权，也挑不出这个女子有什么问题来。

只是……心思太重了……

想到这里，顾九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皇家大抵也是如此了。君珩与她青梅竹马，未登基前，虽论不上寒窗苦读伴十年，但她苏余姩的确是真真切切陪君珩走过他年少气盛的那些年了。

可这其中变数绝非一句两句就能理清的，今日皇后这位置是她顾九歌的，那苏余姩就本该安分点，若是不想退一步求其次嫁给王孙贵族当嫡妃，只要她顾九歌一日未废后，苏余姩终归是矮自己一头的。

“娘娘，奴婢瞧着苏小姐倒也不像是争强好斗的女子，不过她这身份……”顾九歌身边的心腹低声开了口，凑在她身边轻声道。

话虽没有说透，但顾九歌心里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苏余姩身份的确麻烦，今日自己发作，势必是要被太后知晓的……

明眼着知道太后本就不大喜欢自己，和亲来的皇后，性子刁蛮娇纵，于情于理，都比不过太后身边的大红人苏余姩，嘴甜又乖巧，见瞧着谁不爱呢。

君珩一国之君也不例外，未登基不也爱狠了苏余姩吗？若非变数，想来秦国皇后的地位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自己的。

小奴婢一提，顾九歌顿时觉得更糟心了。

苏余姩现在不得不防，她现在虽然没有想要上位滴心思，可日后，这就说不准了。

加之她小小年纪心思又重，耍的好一手心机，暗里不知道使了多少腌臜手段陷害自己，自己倒没受太大的损失，只是用心险恶足矣看透了。

“本宫寻思着跳梁小丑呢，改明儿吹枕边风，就让皇上给苏小姐指门好亲事，你说如何？”

顾九歌低低笑了一声，提到君珩时，这才回头看了他一眼。

脸色苍白，额上是虚汗，的确是身体颇有些不适了。

顿时，顾九歌觉得心尖儿一阵阵的有些发疼。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做错了什么。

她是楚国的公主，和亲来到秦国，两国本该交好，父皇却违背了协定擅自出兵攻打秦国，父皇说，她该是要回去的……

君珩似乎是察觉顾九歌在看自己，抬眸欲调笑一句，却见她眸子里都是难以名状的感怀，张了张口，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九歌……”

顿了顿，君珩开口，撑着床沿坐直身子，定定的看着顾九歌。

他声音很轻，轻得似乎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可的的确确，顾九歌听清了。

她听见君珩在唤她。

“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