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忽然一日被仙君照拂,蓦然想起了千年前的事情,坤隐也许不会放下砍柴的家伙什,走向修仙之路。
原本只是普通砍柴翁家的阿树,每日要做的,不过就是去那山中寻觅即将枯死之树,伐下为柴,去集市上卖几个小钱,那日子,就算是得过且过了。
那日到底与其他日子有什么区别?
阿树不记得。也许是阳光比平日来得更早吧,所以他也起了个大早,同卧病的爷爷打了招呼后就去了山里。
山中空气自在,他已经在此过了十年光景,有时候觉得自己似乎能够听见比寻常人更多的声音,好像是不凡,但细看溪水中那瘦小之人,又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了。
“小子。可以帮我一下吗?”
站在溪边的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衣衫褴褛之人。
他身上打了好多补丁,看起来非常落魄,不知道从哪里来,头发长得都看不见眼睛了。
“你怎么了?”阿树很少在山中遇见人,偶尔见着,都是这般迷路或者需要帮助的人。与其说他爱帮助受难者,不如说,他也只有这个选项。
“我的东西掉进这个洞口了,你能帮我拿出来吗?”那人好像非常为难,“这里头刚才进了一只蛇,我怕我伸手进去会被咬伤,可是那东西又是我传家之宝,实在丢不得。若是你愿意帮我,那我一定会给你重酬。”
“你看见有蛇进去,自己不敢,却让我去做这件事情,万一我被咬了,中了毒,怎么办?”他到底是冷静,没有被所谓的重酬迷昏,而是分析起来,“既然是你的传家宝物,那就应该让你自己赌上性命去取回来,抱歉,我不能帮你。”
“你没有听见,我说我会报答你吗?”他看着男童离开的背影,“你真的不心动?你这孩子,是否有些太奇怪了?”
“为何要为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心动,而丢了我本有的性命?”他反问,“你才是奇怪吧。”
“不,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他笑了,“你真的是个凡人嘛?”
“我难道不像个人?”阿树停住脚步,回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知道凡人是什么吗?”他趴下去,看着洞口。
“凡人是什么?”还是头一回有人要跟他讨论这种问题,阿树也许是砍柴太无聊,觉得有些意思,也就回来,蹲在了这怪人身边,“不就是我这样的人吗?”
“你只看躯壳,那当然分不清楚凡人还是神仙还是妖邪。”他专注地盯着洞口,完全不看阿树。“最重要的不是你寄宿在什么东西上,重要的是,你的灵魂是否属于某种派别。”
“灵魂和身体,不就是壶和盖子吗?”说来也是奇怪,阿树好像曾经在发呆的时候,考虑过这个问题。
去镇上卖柴火的时候,他听别人说过。有关于灵魂的事情。
虽然谁也没有见过,但是普遍的人都认为时间有魂魄的存在,如果人的魂魄离开了肉身,那就会去阴曹地府,然后,肉身腐坏,算是死了。妖怪或是神仙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活得日子更长,死了之后不回去地府轮回......
听过人们奇妙的想象,那之后,阿树没事坐在溪边,就会默默地想,这些不同的东西,是否都有不同的灵魂。
“人的盖子,在人的壶上。”阿树说出自己的见解,“妖怪和神仙也是如此。”
“不对哦。”男人起身,盘腿坐在他面前,“怎么会是这样呢?若是如此的话,为何有些人比妖怪还要可怕呢?”
“你说什么?”
“有些人残忍无比,对同类大开杀戒而毫无愧疚之心,这与食人的妖怪有什么区别?”他揣手,“反过来说,有些人无比善良,有时候自己都保不住自己时,还一心想着他人的安危,如此高等的思想境界,不正是神仙才能做得到的吗?他们为何又不是神仙?”
“你说的,那是例外。”
“那么,为什么会有例外呢?”男人笑了,露出了有些不符合他这个流浪汉身份的豁达神色,“你看问题还是太过于表面,但是看得出来,你与凡人不同,你的体内并非凡人的魂魄。”
“那我是什么?”
“是执念。”他眯眼看见了什么。“是无法进行轮回的执念。”
“执念......我对什么的执念?”阿树感觉与他说了一阵话之后,从前感觉到的不同似乎又更加明显了。
他忽然能够看见奇异的色彩,围绕在他的身边各处。
“你能看见了?”他皱眉。“这执念......只需要我给你一点点照拂,你就可以获得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我看见的是什么?”
“是你未来的路。”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忽然伸出手,“这是我祖传的东西,刚才已经拿出来了,你要是想要,那就从我手上拿走吧。”
“这是.......”
色泽不明,看上去混沌不堪,完全不知道是个球还是别的东西。
“你想好了,拿了它,今后就再做不成人了。”男人叮嘱道,“从今之后,你就是执念本身了。”
“我倒要看看,我是什么执念。”他没有过多犹豫,立刻抓住了那颗球,就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被一阵强风吹拂,几乎睁不开眼,而等这风停下时,他已经站在了不同于树林的景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