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意思。”莲降的表情俨然是对叶酒儿用这种词汇形容嫁妆不太满意。

叶酒儿哈地笑出来：“莲降，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到底是要娶我的人，还是要把我嫁出去的人。”

要娶的人算计着嫁妆能省就省，要嫁姑娘的则是恨不得多在未来女婿身上多“刮”点东西下来。

虽然这么说有点夸张，但一个劲想着要给她多添嫁妆的莲降也很夸张好不好？

“我已经没有娘家了，你给我那么多嫁妆，我放在哪？”叶酒儿有点无奈，“还不是放在咱们家里，何必搬来搬去的麻烦？”

“你不是有小金库么？”

莲降这一句反问差点给叶酒儿问吐血咯。

“你知道？”

“嗯。”莲降点头，“知道。”

叶酒儿要晕了，她在这个人面前好像一点秘密都没有，不像他，一身的秘密。

虽然她不介意他有自己的事情，但是……还是会觉得有点不公平。

“以后我的钱都给你管。”莲降敏锐地感觉到小家伙看他的眼神不对，求生欲极其强烈地说着，“回帝京，我就让人把所有账本金库钥匙都给你。至于嫁妆……”他想了想，“我另外给你买几个宅子，给你放嫁妆用。”

叶酒儿觉得脑仁儿疼。

作为女人听到这种话不可能不感动，但是，她也不希望和莲降算得这么清楚，你的我的还分几个宅子。

“你是不是一定要给我准备嫁妆？”叶酒儿很认真地看着莲降，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莲降点头，“一定。”

“那这样吧，十里红妆，红妆通到哪，我的嫁妆就捐到哪，都兑成银子，分给当地的穷苦人。”叶酒儿耸耸肩，“这样大家也都知道你花了心思娶了我，你也知道我有小金库，根本不需要什么钱财做嫁妆，就当换功德做嫁妆了，这样怎么样？”

莲降深深凝着她：“你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真的。”叶酒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的真心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爱财的人，有钱就花，没钱就不花，在恶菩寺攒的银子都是她为以后为叶家报仇用的，现在看，叶家的仇莲降就能帮她给报了，也不需要她再花银子打点，她的那点银子也打点不了。

就算就算莲降以后真的变心不要她了，她的那些小金库也够她吃几辈子的了。

“莲降，我们成亲以后就是一家人，你的我也会花，我的你若是想要我也不吝啬。”叶酒儿缓缓地给莲降解释，“你看你若是真的给我买了几个宅子放我的嫁妆，那不是心虚，觉得未来肯定会抛弃我，所以提前给我留好了赔偿么？我相信你一辈子都会养着我，如果你也有信心做到，那就不必给我另外留什么钱财。”

莲降点头：“你若是这样说，那就按照你想的，红妆到哪就捐到哪，我会马上着人准备。”

“不要太多。”叶酒儿不放心地叮嘱他，“皇上肯定一直在盯着你，你要是太张扬不太好。”

莲降轻笑，揉了揉叶酒儿的头发：“这你就说错了，我的父皇巴不得我把手里的钱财散干净了。放心，我心中有数。这些年我在各地也都设立了固定的救济站，只不过没有以我的名义，这次或许是个公开的好机会。”

叶酒儿眼睛一亮：“你想要赚回名声？”如果莲降在大沥各地有可观的救济站，一起认主，那会产生相当轰动的效果，到时候，谁还管莲降是不是妖怪，这年头除却帝京和帝京附近较为繁华的城池哪里不是兵荒马乱，哪里的百姓没吃过救济站给的救命粮食？若是这些救济站的主人是妖怪，那得过他恩德的又是什么？

没良心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的老百姓应该都会感谢莲降。

民心所向，就是国之所向！

这必定会给这么多年一直以病重无力处理朝政的莲子姮当头一棒！

“我父皇从前因为我在军中威望震主，借百官之手以我母后的性命为威胁逼回帝京交出兵权，还在我的母后和我的头上扣下祸乱大沥的罪名，让大沥百姓唾骂我的母后，唾弃我。”莲降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依旧是风轻云淡，“名声我不在乎，但我必须讨回来，因为，那是他欠我和我的母后的。我也要让他身败名裂，众叛亲离。眼看着最在乎的东西从他指缝间溜走，抓不住，无可奈何。”

叶酒儿重重点头：“很好，我支持你。”

莲降当初埋下这么多救济点的目的应该也不是为了对付自己的父皇，莲子姮身为莲降的父亲，莲降母后的丈夫实在冷血得过分，那凭什么不允许莲降反戈一击。

或许从旁人的角度看，莲子姮夺走了莲降和他母后最重要的东西，莲降可以报仇，但只要杀了莲子姮这笔账也就算抹了。如果莲降故意不杀莲子姮，故意让莲子姮失去他最爱的权利，还让他活着品味这种滋味太过残忍。

但她不觉得，一点也不觉得。

“你不怪我利用你的嫁妆？”莲降看小家伙比他还兴奋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你能在给我嫁妆的同时完成更多的事情，我替你骄傲，有什么好怪你的？”叶酒儿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莲降，“这叫节约不浪费！”

莲降笑着点头，小家伙的想法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竟然不气他利用她一生唯一的婚事，还一脸骄傲，巴不得他再利用她的嫁妆做更多的事。

“对了！”叶酒儿想起一件事，一件大事，一件她早该做的事情，“恶菩寺恶菩山是一个充满罪恶的地方，我在山上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以后我要是幸运，嫁给有权有势的人，一定要他帮我想办法，最好能端了那个臭巢穴，如果不能端掉，至少也让那个地方损失点什么。”

恶菩，嚣张到神明那里去了，可见恶菩寺里的和尚有多肆无忌惮。

皇上不管，不仅不管，甚至暗中还有推波助澜，所以才让你恶菩山变成公开交易人口的据点，而恶菩寺则是专门和富豪贵族做皮肉生意的“秘密”基地。

她在恶菩寺里呆了三年，一天比一天更痛恨那个地方，一天比一天更想亲手除掉这个毒瘤。

她知道她势单力薄，就算和莲降在一起以后，也没敢想，莲降已经有如此厚积薄发的力量，但这两天，她越发深刻地领略到这个男人的深藏不露，尤其是在他报出他的秘密财产以后……

莲降应该有能力挖除恶菩寺，只是需要好好部署在哪一步挖掉它最好。

她得提醒他把这个加进去。

“恶菩寺我看它也很不顺眼。”莲降这句话让叶酒儿弯起眼眉，她就知道，莲降心里装着大沥，那些对大沥百姓有害的东西，都在他要对付，要铲除的计划里。

“虽然它给我最爱的丫头三年的庇佑，但它也叫她看到了这世上最脏最不堪的东西。”莲降低沉的声音在叶酒儿耳边缓缓流过，叶酒儿微微一怔，在恶菩寺里的三年，她每天都笑，每天看起来都很开心，可其实她很难受，她亲眼看着那么多好好的姑娘被人糟蹋却无能为力，也亲眼看到平时和她一起玩闹的师兄弟一点点堕落，从天真到利欲熏心。

因为她想活，所以她就得对很多事情视而不见。

那时候她好讨厌自己，还特别恨老头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带她去那种地方苟且偷生。

在无数夜不能寐的晚上，她终于想明白了。

无论大沥有没有她叶酒儿，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因为她太弱小，只有活下去，才能变强，只有变强，才能改变这个世道。

所以她努力地活着，攒钱，收集情报，分析局势，谋划……

后来她都忘了那些日子有多难过了，可是听见莲降跟她说这番话，她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抱住莲降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衣领：“如果三年前我在你身边，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或许……”莲降轻轻吻了吻她的短发，“我们也不会相爱。”

如果三年前没有分开，他们没有各自成长。

他对她可能永远都是怜悯，她或许会听信流言蜚语，认为莲降和叶家的覆灭有关，与他反目成仇。

不得不说，幸好有这三年，让不谙世事的她看到了人间险恶，让意气风发的他尝到了跌落到泥土里的滋味。

她开始渴望强大，而他也明白在身处低处是什么感觉。

所以他们可以理解对方，也能打开心扉让对方走向自己。

叶酒儿陷入到在恶菩寺那三年的回忆里，带着哭音说：“我想我的师父了，他是个很好也很坏的人，他做过的好事是救了我，他做的坏事我用手指都数不清。我好希望他能参加我们的婚礼，但是我知道他不会来，他在故意躲着我，不然我不会找不到他。他那么大岁数了，我好怕他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嗝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