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酒儿这一扑差点把自己扑到悬崖底下，但好在成功在双生株落入鸟嘴前抓住了……半株。

“啊啊啊！”

胖砸被自家主人前所未有的高音吓得噎了一下，咳了两声才把嘴里的药草吞下去。

“啊啊啊！”

又是一阵尖叫，胖砸被举起来，两根纤细白皙的手指一上一下推开它的鸟嘴。

“啊啊啊！”这是胖砸的惨叫，它被倒着在空中甩。

一人一鸟叫了半天，结果被胖砸强悍的消化系统强行收尾。

叶酒儿看着地上那两颗屎豆豆，悲伤地想要呕吐。

“你怎么就给吃了呢？”叶酒儿翻回来找胖砸算账，“你拔完草叼上来难道不是给我的么？没听见我的鼓励声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辜负我的期待！”

胖砸委屈地用两只小翅膀抱着圆滚滚的身子：“胖胖饿，主人好凶……”它还以为主人鼓励它是要它把那个香香的药草叼上来，当着她的面吃掉，证明在她英明神武的调，教下，它已经成为一只可以自力更生的强鸟！

而且……

胖砸耷拉着毛，每次训练都是这样啊，都是胖胖把这些香香的药草吃掉，等它拉出的屎球球以后，以前的主人就会夸它很棒，还给它更多的好吃的！

“下面还有没有？”叶酒儿趴在悬崖边，虚无地往下看，刚才胖砸揪出来的那颗双生株长在岩石缝隙里，就算她想到从上往下看，也是什么也看不见。

转回头，瞪着一脸无辜的胖砸：“你再飞下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了！这回不许再偷吃了！”

胖砸委屈，它没有偷吃，它特意叼上来当着主人的面吃的！

拍了拍短小的翅膀，胖砸乖乖飞到悬崖下，用小眼睛仔仔细细地巡了一圈，然后无比颓废地飞上来。

没有了！

以前的主人说过，那种香香的草每十年才会长出来一次，它的种子会在岩石的核心，吸走所有它需要的养分，所以在一定范围里，只会有那么一株长成……

叶酒儿捏着一半金一半黑的双生株，不，单生株都快要哭了。

刚有点希望就这么没了，大起大落下，她坚持了一晚上的心理防线终于受不住了。

双生株，救人的两叶必须一起服用才有效，毒人的两叶咬上一口就会发作！她手上这半株，一叶金一叶黑，无论怎么样都救不了莲降！

胖砸看见有亮晶晶的豆子从自家主人的眼睛里掉出来，像是星星一样漂亮，却让它更加不安，扭着屁股飞起来。

“胖胖很棒棒的……”小胖鸟小小声地替自己辩解，“胖胖拉屎，主人开心！”

“你拉屎我有什么开心的？”叶酒儿一个白眼赏给它，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瞄上了胖砸刚才坐过的地上整齐放置的两颗鸟屎。

胖砸看出叶酒儿好像被它说动了，赶紧飞到自己的屎豆豆边上，讨好地把那两颗豆豆往叶酒儿那推：“不臭！脆脆！”

叶酒儿：“……”这鸟还挺会推销自己的屎豆豆的。

“主人……”胖砸看叶酒儿不说话了，急得撅着屁股转圈圈，“不哭！笑！”

叶酒儿没搭理它，算是给它贪吃一个教训，自己陷入思考。

古人有云鸟不存屎，这种神奇的小禽类，都是直肠子，吃什么便拉什么。做攀山椅的老人家也说了，双生株只对人有效……

叶酒儿看向那两颗屎球球的目光越加热烈。

屎，虽然听着不好听，但有不少中药都是用动物的粪便晾干加工而成的。

就在叶酒儿做完人神交战，决定把胖砸的屎球球带回去的时候，她看见胖砸那个贪吃鬼竟然趁她看着它的屎陷入沉思的时候，把剩下那半柱草给吞了！

“啊啊啊！”叶酒儿爆发了，拎起还在吞咽的胖鸟，“你有这么饿么？给我留条活路不可以么？非得逼着我和莲降都吃屎么？”

其实本来她和莲降就得都吃屎，而且，吃了也不一定有用，毕竟胖砸的消化系统也不是自动分类机，还可以按照药效不同把双生株的黑金叶子放在不同的屎豆豆里。

生完气，叶酒儿还得等着胖鸟拉屎，更是气得呼吸都粗，重起来。

“如果你的屎没用，我就把你炖了！”叶酒儿抱着胖砸揣着它的屎回去的时候对它恐吓道。

胖砸很放松，不会没用的，它的很有用，以前它的主人总捏着它的屎发出无比酣畅的笑声，对它赞不绝口。

它有信心！它的屎一定很有用！

因为胖砸第一次吞的半株就是一颗金，一颗黑，如今也分不清它拉的这四颗屎球球都是什么跟什么了，虽然老人说过，金色和黑色一旦同时服用就会互相抵消，毒医无用，但是叶酒儿此时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希望胖砸的直肠子能发挥一点神奇的作用，把这双生株“加工”成对莲降有效的“药物”。

想是这么想，但为了保险起见，叶酒儿还是决定等到快天亮，等到实在撑不下去了，再给莲降吃这些“良药”。

万一胖砸的直肠子把双生株加工成了毒药呢？

那她不是把莲降害了么？

叶酒儿打定了主意直接奔着莲降的棚子跑了回去，没想到，远远便看见灯火摇曳，她的心猛然一皱。

是不是出事了？

脚步更快，听见的也更多：“……病了就应该扔出去，就像对八城人一样！”

“他是我们的仇人，又不是我们的祖宗，他病了，我们还得伺候他么？”

“我们留着他也不是真的不杀他了，只是为了刘全，也为了多折腾折腾他出气！他现在病了，我们也没法拿他出气了！搞不好那个和尚还会把他的病算在我们头上，就算肯治刘全也会动些手脚，让刘全他们死在他手上！干脆两个都别留了！”

“铁牛，你这是在包庇这个妖孽么？彭叔呢？为什么不是他来主持大局？”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

一定是有人悄悄给这些人通风报信了！

叶酒儿眼睛泛红，到底是谁，非要置莲降于死地？

“把他丢出去！铁牛你再拦着我们！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丢出去太便宜他了！把家伙都拿着，我们让这个妖孽粉身碎骨！挫骨扬灰！看他还敢不敢来祸害大沥的老百姓！”

叶酒儿气得脸都要涨红了，大吼了一声：“谁敢动他！”

一个女声，好像还有点稚嫩，却因为带着滔天怒气让大喊大叫的众人为之一静。

转回头就看见一个漂亮画上的仙子娃娃似的女孩站在火与暗影之间。

稚气未脱，柔软过分的脸上竟然出现一抹妖邪的笑，在摇晃的火光里莫名动人心魄，“你们说他是妖孽，说我是他的帮凶，对么？”

她一步步走向他们，本来站在后排，如今一转身，变成前排的男人来不及想清自己怎么会被那个还没成年的小女娃震慑住，就脚比心快，往后退了两步。

“那好啊！既然你们这么希望，有妖孽为你们的苦难，无知，懦弱负责！那我就是妖！就是邪！你们今日敢动他一分，我便诅咒你们万枯岛子孙后代永世！永生！不得安宁！”

诅咒？

万枯岛的人们瞳仁一颤。

这么多天，无论他们怎么折磨那个印着妖孽烙印的褚王殿下，他都没有提及诅咒，也没有表现出怨念，要报复他们的意思。

所以他们忘了。

妖邪最可怕的一面是什么，他们最恐惧妖的力量是什么！

如今看到这个与她本来气质，年纪都不相符的女孩扬着那般肆意张狂的笑容，他们好像有点想起来了。

妖邪哪有他们想的那般软弱可欺？

看着叶酒儿，他们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七个字！

妖风起，人间沦丧！

“你们不是相信邪祟么？你们不是相信我们都是妖孽么？”叶酒儿缓缓挑起眉梢，抬起下颌，如同黑暗主君一般睨视着看着她目瞪口呆的众人，“那你们信不信，我的诅咒会直到万枯岛枯萎的那一天，直到万枯岛最后一个活人失去生机的那一天？”

恐慌如蔓藤，浇上一点点水，便可以用难以想象的速度疯狂生长，将在场的每个万枯岛的人心牢牢抓在一起。

“让开！”叶酒儿明知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虚的，都是空洞的恐吓，就像泡泡一样，一戳就破，可她心里没有恐惧。

她不会像给铁牛解释那样循序渐进，因为没有时间，因为这些人不会懂！

就让他们自己想象吧，自己纠结吧，用他们讨伐她和莲降的罪名令他们恐惧！

不是说他们是妖么？

那她就妖给他们看！

人群竟然真的缓缓分开，给那个一脸邪愤的姑娘让开了一条小路。

铁牛站在棚子门口，张着嘴巴看着一步步走向他的叶酒儿。

他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带着那般邪恶，强悍气质的小姑娘是正是邪了。

呆呆地给她让出门口的位置，目光随着她飞进棚子里，刚才还一身戾气的小姑娘在沉下身，坐在地上人的瞬间变得柔和而虔诚。

“谢谢你，铁牛大哥。”

她没有回头，铁牛却感觉自己看到了她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