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降阴森森地睁开眼,阴森森地开口叫那个在梦里也要折磨他的人的名字。
“叶酒儿。”
叶酒儿正在开窗,突然听见妖子叫她,转回身:“七爷,您醒了?”
凉爽的风吹进来,莲降下意识皱了皱眉,撑身子坐起来,有些茫然地看着探着身往外看的小和尚。
她怎么什么也没做?
叶酒儿看完了外面的风景,收回身子,靠在窗边,看着妖子,笑里好像藏着什么:“您刚才做的什么梦啊?”
莲降一僵。
低头叠被子。
“听说您在梦里洗澡了?”叶酒儿微微虚起眼,看着一睁眼就开始做家务的贤良妖子,语气森森然,“洗得舒服么?”
莲降仔细地把被子捏出棱角。
一只手落在被面上。
莲降抬起眼,小和尚笑盈盈地看着他:“一定很舒服吧?一定很舒服。不然您也不会一直咯咯咯地笑得不停了。”眉眼更弯,“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母鸡跑出来了呢。”
莲降眨眼,在心里默默地辩解——明明是你笑的……在我梦里笑的……
“洗澡,洗得舒服,笑,像母鸡一样笑。”
叶酒儿每一次顿句,莲降的眼睛都跟着眨一下。
“这些都没问题。”
都没问题。
莲降眼里晃过侥幸。
太好了。
“但是!”叶酒儿皱起眉。
但是!
莲降的心和小和尚皱起的眉一起皱紧。
叶酒儿倾身,凑近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妖子:“您洗澡的时候,喊我名字干什么啊?您不是连洗脸都不让我看的么?怎么在梦里那么大方,洗澡还想着我?想着我干嘛?搓背还是别的?听您那个语气,可不止搓背那么简单哦!说,是不是在梦里偷偷对我做什么了?”
莲降被这一串连问问得眼睛都变得湿漉漉的了。
呆呆地看着小和尚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您怎么还哭了?”叶酒儿瞪眼,这妖子比她还会装可怜,这眼泪说来就来,哭得比她还快!“明明是我在您梦里被您……”
“把窗户关上!”莲降吸了吸鼻子,侧脸躲开小和尚的眼睛。“这么冷的天开窗户,你要冻死我?”
“不是您一直嘟囔好热好热的么?”叶酒儿撇嘴,又过去把窗关上,好欺负的妖子这么快就没了,又变得这么凶。偷偷瞄起来穿衣裳的妖子,“您说的热是因为梦里水太热,还是……”羞赧地对了对手指,“别的什么让您觉得热了?”
说别的什么的时候,某人对着的手指一直在若有若无地指着自己。
莲降停下动作,看向扭来扭去的小和尚,勾勾手:“你来,我告诉你。”
叶酒儿捋了捋头发,乐颠颠地跑过去:“您说,我听着呐!”
“就是因为你。”莲降俯下身,勾着一抹笑,温柔地看着小和尚,“只有你,才会让我觉得热得受不了。知道为什么么?”
哦?
叶酒儿眼睛锃亮。
妖子还会说这么火辣辣的情话哦?
再说两句!再说两句!
叶酒儿心里在摇旗呐喊,面上却很矜持地小声问:“为什么啊?”
莲降伸手轻轻抚着小和尚的短发:“因为你在我梦里是颗卤蛋啊。”
啊?
叶酒儿没听懂。
什么卤蛋?
“一颗刚出锅的卤蛋!”莲降收起笑意,猛地抓住小和尚的发梢,“戴发套你也是卤蛋!”
“诶呦!”叶酒儿惨叫着往后仰,“疼疼疼!”
“疼什么疼?真以为这是你的头发?在宫里的时候你还是秃的!谁的头发能长这么快?”
“就是我的头发!”叶酒儿又疼又委屈,眼泪都出来了,“有人给我送了一瓶生发的药水,我天天都用,头发就长出来了啊!”
莲降也感觉到了,手感好像不对,僵了一下,慢慢放开手。
叶酒儿一屁股坐在床上,哇地哭出来:“你干什么呀?我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头发,你看你给我抓掉了……”抽泣着低头数掉下来的头发,数好了又开始大哭,“三根!”
莲降看着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的小和尚,不对,她现在有头发了,不应该是小和尚了……
莲降正在想该怎么称呼长出头发的小和尚,突然想起一件事。
“谁送你的药水?”
叶酒儿猛然止住哭。
吸了吸鼻子,抓起放在一边的小花帽子戴上就跑:“我突然想起来驴还没有喂……”
“站那。”
“走回来。”
“坐下。”
叶酒儿一令一动,执行得很好,双手放在膝上,仰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冷着脸的妖子。
莲降眼里所有的情绪都褪得干干净净,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小和尚。
淡淡的声音似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谁送你的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