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公公目光随着从偏门进来的莲降移动,细长的眼微微眯起——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个人眼睛现在是不好用的,行走如常,不磕不绊,连犹疑都不曾有。要不是莲降此刻以为他坐在厅前,所以背对着他站着,他还真会以为莲降的眼睛已经好了,
“褚王殿下。”祁公公没有起身,亦没有行礼,只是懒懒地招呼了一声。
莲降听见声音才回过头,暗红的眼瞳里映着坐在门口,一脸冷笑的祁公公。
“公公找我有事?”
祁公公眼角的细纹加深,笑得更加阴冷。
他自幼进宫,无名无姓,后来跟了师傅才被赐了姓名,随着地位上升,才开始有人连姓氏一起称呼他。
先是祁公公,后来是祁大人,这代表着他的地位,代表别人对他的尊重。
莲降省了他的姓,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殿下手握冥兵符,实在没必要与杂家绕弯子。您扣着梨狼将军,稷家再三催请都不管用,没办法只得由杂家出面,请殿下放人。”
“梨狼将军犯了错,本王要审问她,有何不对?”
“犯错?”祁公公笑意讥讽,“梨狼将军对上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护君有功;对下,也没有人能说出梨狼将军一个字的不好。杂家真是搞不懂,这样的一位将军会做什么错事。”
莲降语气里没有任何不敬,平静地像是和一块石头说话:“公公搞不懂就搞不懂吧。毕竟主理极狱司的人是本王,不是公公。”
祁公公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莲降。
莲降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皇上对莲降的宠爱无人能及,谁都能看出来,皇上是把莲降当做太子来培养的。
在这份宠爱加持下的皇子没长成除了跋扈什么都不会的二世祖已经很难得了,能长成像莲降遇事处变不惊的,祁公公觉得都可以算得上是奇迹了。
或许是因为前皇后吧?
祁公公从思绪中回神,揉了揉眉心:“殿下,您这么做是为了菩意么?”
“梨狼将军自己做错了事,为何要扯上别人?”莲降不管祁公公说什么,都是没有表情,“祁公公对梨狼将军的偏袒之心是不是过于昭然了?”
祁公公似乎也觉得自己的态度不算良好,收起冷笑,微微倾身,一脸真诚地看着莲降:“殿下觉得杂家偏袒梨狼将军,正如杂家认为殿下会为了菩意公报私仇。原因为何,杂家与殿下都很清楚。既然这件事一下子牵扯了这两个人,那不如杂家和殿下各退一步,让两个人都平平安安的,殿下看这样如何?”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祁公公只说了前半部分,重点却在后半部分。
若是稷娇出了什么事,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小和尚。
“本王以为……”莲降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唇角勾出的弧度不明显,却比祁公公讥讽人的功力强出百倍,“不怎么样。”
祁公公也想和莲降一眼处变不惊,却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因为莲降四两拨千斤的挑衅而颤抖:“褚王殿下!”捏拳调整气息,半天才挤出一个狰狞的笑脸,“您若死咬着稷娇不放,杂家同样也不会放过菩意!无论稷娇做了什么,都是在把菩意交给您的期间!换言之!您要审稷娇,就必须审菩意!一样的手段!一样的刑罚!菩意也不能免除!”
看着莲降似笑非笑的表情,祁公公明显感觉到自己腮帮上的肉抖了两下。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不该这样的,不该被莲降牵着鼻子走。
可是他控制不住!
“公公把菩意交给我,就是要我看着处置的意思,难道不是么?”
祁公公冷哼:“交给殿下处理是希望殿下能秉公执法,若是殿下徇私,杂家自会禀报圣上。”
“何为徇私?”莲降挑眉,“难道只有给出让公公满意的结果,才算公正?”
“殿下说这话可是折煞杂家了。”祁公公又恢复了放松的坐姿,将双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舒服得像坐在龙椅上似的,“杂家的意思很简单,无论结果如何,菩意必须受刑,不然任何结果都不可信。”
“这句话对梨狼将军也适用?”
祁公公皱眉,怎么都觉得莲降看起来纯良无害的笑容不怀好意。
不行。
不能拿稷娇冒险。
若是莲降这个狼崽子真的不管那个小和尚的死活,一定要定稷娇的罪,那可就鸡飞蛋打了。
祁公公突然觉得现在这个情况比他想象中的棘手多了。
他以为他的计划已经变得够快的了,没想到小和尚和莲降这头的变化更多,头一个他就没想到,小和尚竟然有能耐把稷娇也拖下水。
他已经听他安插在极狱司的探子说了,稷娇一时嘴快,竟然把静妃一脉牵扯进来,要是当场只有莲降和小和尚还好办,问题是……
莲降动用了冥兵符,相当于皇上的暗卫也把稷娇说的话听了去。
若是莲降闹起来,他只折了一个对于他来说只有忠心没有其他过人之处的小和尚,而他少了的可是梨狼军!甚至是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