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公公坐着步辇,远远便看见莲降带着一小队侍卫匆匆往极狱司的方向走。拂尘一甩,叫人跟上。
“七皇子殿下。”
莲降等人停住,侍卫们都狠狠皱起眉,拦住他们的小太监稚嫩的脸上扑着厚粉,像是面团,脸颊上染着胭脂,红彤彤的,显得他趾高气昂的表情更加欠扁。
“我们祁大人有话想跟您说。”
侍卫们握紧拳。
莲降连目光都没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想说什么,就到极狱司等着吧。”
莲降说话的时候,便迈开了步子,只是小太监没想到在他的祁大人可以横着走的皇宫里,一个顶着妖相的罪皇子,敢这么不客气。
等他从震惊里缓过来,再想拦,却跟不上莲降的步子了。
转头,委屈而愤愤地望向高高坐于辇车上的祁公公:“祁大人……七皇子殿下好嚣张啊。您就在边上,他却像没看见似的,连礼都不行一个,还当皇上能护着他呢?”
祁公公本来看向莲降背影的目光缓缓沉下来,落在小太监的身上,自我感觉很好的小太监突然就得意不起来了,头埋得越来越深。
“你竟敢公然诅咒皇上的龙体……”祁公公说话的时候,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着,好像在笑,却让人觉得更加毛骨悚然,“正好到了极狱司,杂家就把你交给褚王殿下处置好了。”
小太监腿软地跪在地上:“大人饶命!奴才是不小心的啊!求您饶奴才一次……”
祁公公微微抬首,步辇继续前行,有人把跪在地上哀嚎的小太监提起来。
哭嚎声像是齑粉散在空中,随着祁公公一行人一路飘进极狱司。
祁公公从步辇上下来,整了整衣裳,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厅,冷冷一笑。
竟然无人招待他。
嚣张到连做戏都省了,是么?
很好。
极狱司沉淀百年的怨气让这里大白天也阴沉沉的,每条砖缝里似乎都凝着冰,缥缈的尖叫声凄厉得根本不像人能发出来的。
跟着祁公公的小太监们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只有祁公公带着笑意,悠闲自在地打量着极狱司的布置。
“等。”
把极狱司前厅看遍了,祁公公才发出一声指令。
不阴不阳的声音在这个地方意外地和,谐。
小太监们赶紧忙活起来,把正厅最好的椅子抬到祁公公站着的地方,又在上面铺上皇上赐给祁公公的绒垫,还在香炉里燃起祁公公最喜欢的龙涎香。
祁公公这边无人关照,先一步进到极狱司的莲降那头却有分站廊道两侧的侍从们等候着,随着莲降走进,他们无声而有序地跟在他的身后。
顾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主子。”
影子从他身上漫过,无人应声。
顾全身子一僵。
主子动怒了么?
心里有惊恐,也有不忿,想要追上去解释,但没有莲降的命令,他也只能在廊道里的人都随着莲降走光了,才敢抬起头,茫然地望着黑漆漆的尽头。
“主子,您现在最应该做的……难道不是应对祁公公么?”寂静得只能听见细微脚步声的廊道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至于那个和尚,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随着话音落下,廊道里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
在莲降的沉默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份无形的压力。
“对于我来说,祁公公和小和尚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
顾清歌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
祁公公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他威胁着莲降的性命,关系宫内的权力纷争。
这些和那个和尚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么?
是前者太无关轻重,还是后者实在太至关重要?
顾清歌愣神的时候,莲降已经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了。
“主子是不是说你了?”
顾全略显疲惫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顾清歌没有回头,仍望着莲降身影消失的地方。
“别难过,主子气的人是我,是我做错了事情。”
顾清歌摇摇头:“全哥,我在意的从来不是主子对我的态度。我在意的是,不,应该说我们顾家在意的是他对大业的态度。不过,主子……主子的态度也不是我们有资格左右的。我也只是自己在着急……”
顾全看顾清歌垂头丧气的样子竟想起了顾青冥的那只大丑猫被他拔了毛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惹得顾清歌不解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全哥觉得清歌的想法很幼稚么?”一定是这样,顾清歌慌乱起来,“很幼稚是吧?清歌也知道自己眼界窄,总是急一些没用的事情……”
顾全比顾清歌还慌:“我不是笑这个!清歌妹妹要是幼稚,那我就是,我就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顾清歌被顾全简单直白却又极其生动形象的说法弄得一愣。
顾全急得满头都是汗:“我我我不会说话,妹妹别生气……”
顾清歌莞尔:“全哥别急,我没有生气……”顿了一下,眼里的笑意更加明媚,“全哥这个样子有点可爱呢。”
顾全的脸爆红。
他可爱?
他这么大一坨,黑黢黢的,还有络腮胡……可爱?
他自己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