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漫头痛欲裂地醒来时，正好是晚上，病房的窗户映出歌舞升平的夜晚，霓虹灯将漆黑的夜色点缀得如梦如幻。

她感觉非常不舒服，输氧的设备更像是在往她气管里灌气，病房里惨白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还有猛烈的胃痉挛伴随着胃灼热，让她几欲呕吐。

她看见床头放着一杯水，伸手去拿的时候，才发现浑身没有一丝力气。

她睁眼躺了好久，就看见姑姑乔阮轻轻推开了门，对身后的两个人说：“小点声，姐姐还在休息。”

那两个孩子很懂事，点了点头，就跟在她身后走了进来。

“小淳？小沐？”萧漫看见那两个孩子，惊喜地叫道。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年纪较小的萧沐一下扑了过来，双手抱住萧漫的脖子，简直快要哭出来。

“小沐，姐姐没事，就是生病了，不要紧的。”萧漫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在乔阮的哄劝下，两个孩子才安静地站到了一边。

“漫漫，感觉怎么样啊？哪里不舒服？喝不喝水？”乔阮弯下腰，轻声问。

萧漫点了点头，乔阮就端起了水杯喂她。

“傻孩子，以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跟我和你姑父说，可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等到萧漫喝完水躺下，乔阮就红了眼睛，这孩子是她一手带大的，就跟亲生的一样。

“姑姑......我没事，我就是觉得......不值得。”萧漫扭过头，看着外面万家灯火，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不值得，他谢明磊既然要追求更好的前程、既然这么害怕自己再纠缠他、既然就这样又一次不辞而别，那还有什么可难过的？

过往如云烟，她从那迷雾中走出之后就清醒了。

这一晚，她一直睁着眼睛。

听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听走廊的护士轻声询问病人，听自己的内心深处一列列火车疾驰而过，将过去一一带走。

然后她明白了——只不过是生命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对她很好的人，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有着自己的打算。

然后他离开她，奔向了自己前程。

简简单单，明明明白。不过如此。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那人走路的脚步声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

她一个激灵，感觉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是他！那种轻快平稳的脚步、那种温暖清新的气息！

“幸好你还活着。”他走近了，站在距离她半米的地方，一字一顿道。

“你很失望？”她侧脸，目光冰凉，语气犀利。

“在路上的时候......我想着，急性酒精中毒死亡率那么高，你肠胃又不好，喝下去的酒肯定都没吸收，那样的话，命能不能保住还真的是个问题，万一你出了意外......

萧漫，你是因为我吧？盛叔都告诉我了，你去了佟记找我。”他在她床边坐下，目光专注认真。

没有比这种语气、这种措辞更能让萧漫发狂的了，她一下坐了起来：“谢明磊，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萧漫看起来像是会为了一个背叛我的人而伤害自己的人吗？这就是个意外。”

“是吗？”他发了狠，单手扣住她的手腕，逼视着她：“那你为什么在知道我离开了芦城之后就出事了？”

萧漫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耳光：“那你为什么在我去找过你之后就去了蕙城？是为了躲着我吧？既然那时候不想见我，现在回来做什么？”

他半张脸被打得红肿一片，却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就连眼神都没变一下：“那是佟老板叫我去的，我不是为了躲你，我也没有不想见你。”

“谢明磊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一抹浓重的失落迅速爬上了谢明磊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相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可最终，话到嘴边，他还是咽回去了：“你恨我、骂我、打我都好，我也不指望你还能信任我，但我从没有像你想的那样，故意躲着你、不想见你。”

前一秒，萧漫还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下一秒，她就大笑起来，声嘶力竭地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了：“哦，那你那天跟我说，你是自愿离开我、想要寻找更好的前程，也是假话咯？”

谢明磊被她这句问的哑口无言。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静得瘆人。

过了好久，萧漫才重新躺下：“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我就在外面，你有事就叫我。”谢明磊起身帮萧漫掖好被子。

“如果是因为良心不安，那你可以走了，你的良心对我毫无意义。”萧漫闭着眼睛冷声说。

“我那句话没说完。”他站在门口，背对着她说。

“无所谓，我不想听。”

“萧漫，幸好你还活着。”他伸手拉开门：“让我也能起死回生。”

萧漫像只触电的刺猬，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飙了个高音：“早知道我就去死了！”

第二天早上，盛望清送来了一罐热乎乎的白米粥：“小姐，刚煮好的粥，快尝尝。”

“不吃！”萧漫扭头，气汹汹道。

“小姐，你要不吃我就让他来喂你了哦，那家伙一晚上没合眼，一大早又回去做饭，很辛苦的。”

萧漫就翻了个白眼：“又不是我让他辛苦的，是他自己要来的。”

“小姐，其实事情真的不像你想的那样，他......他离开我们家的时候也是有苦衷的，后来去当店长，也是佟老板的意思，你真的误会他了。”

“我们之间不存在误会，是他自己说要见世面、谋前程的，我也没想阻拦他，分道扬镳挺好的。”顿了顿，她看向那碗粥：“粥放下，你去跟他说，回去休息吧，以后别来了。”

盛望清只得摇了摇头，将碗放下。

他将萧漫的话转达给谢明磊的时候，他正靠在病房外冰冷坚硬的墙上打盹，闻言也只是惨淡地笑了一下：“她因为我差点死掉，四舍五入，我欠她大半条命呢，就算真的要我走，也得等她好了之后。”

“可......可她对你的态度......”

“拳打脚踢都能忍受，这算什么？”谢明磊咧嘴一笑，倚着墙又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