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煎好的中药,唐翰诚停在唐夫人房间的门外,门内的唐夫人撕心裂肺地咳嗽着。唐夫人渐渐止住了咳嗽,唐翰诚轻敲房门三下。
“请进。”唐夫人的声音似乎与往常无异,在不看见这具极具削弱下去的身体前,与往常无异。
“母亲,煎药好了。”唐翰诚挂起无懈可击的阳光笑容,坐在母亲床边的凳子上。
“翰诚,吃再多的药也补不了油尽灯枯。”
“母亲,我们化疗好不好?”唐翰诚握住唐夫人枯骨似的手。
“光头,丑陋,老化?”唐夫人轻轻摇头。
“药凉了。”唐翰诚见母亲秀眉轻蹙,忍耐着饮进苦涩的中药。
“新西兰的果糖,滋味很好。”唐翰诚从口袋拿出一颗英文包装的蓝色糖果,母亲偏爱的蓝色。
“八点后,不再食用甜食。”唐夫人不赞同地看向唐翰诚。
面不改色地收起糖果,唐翰诚道了晚安。
来到唐宅的第六天,唐夫人的精神格外好些,唐翰诚纵着母亲开车同去郊外踏青。唐宅的背面是一片草地,日光正好,唐翰诚替母亲支了一张躺椅,在躺椅旁又支了一张,两人晒了一下午的日光浴。
“多好的夕阳。”一袭白裙的唐夫人站在悬崖边,头发高高挽起,贵妇人的精致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平静地看着落日缓缓沉入远方的地平线。
“母亲若是喜欢,我们明日再来。”唐翰诚站在唐夫人的身侧。
一阵风吹过,唐夫人系在颈上的海蓝色丝巾被吹上了天空,在空中打着璇儿。
“翰诚,捡回来。”唐夫人展颜欢笑,一抹柔和,圣洁的笑容。
唐翰诚转身去追落在不远处的丝巾,转身前捕捉到了这抹微笑,跑向丝巾的过程中,唐翰诚雀跃地盘算明日来晒日光浴。
“母亲?母亲?”悬崖边空无一人。
“母亲!”唐翰诚紧攥住的丝巾慢慢飘落在地,无人问津。
唐夫人的葬礼肃穆而隆重,人人都夸唐总裁爱妻情深,人人都叹唐夫人福薄命浅。
唐夫人去世三月有余。
“父亲,您找我。”唐翰诚一身白色的西装,胸前的口袋夹了一个金色的鹰徽。
“我给你请了一个家庭教师,你的钢琴课落下了许多,重新拾起来。”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头。
“是,父亲。”
“你的家庭教师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儿,你们年轻人多出去玩玩。”
“律师和我碰面了,他给了我你们的财产清单。”唐翰诚手上的黑色文件夹放到了唐柘林的书桌上。
“你闷在家里的时间已经够多了。”唐柘林暗示。
“父亲,没事我出去了。”
“去吧。”唐柘林再次埋首文件中。
他的身边只允许站着母亲。门外的唐翰诚一脸冷漠。
K市
一束站着露水的洁白百合被放在大理石的墓碑上。黑长发的女孩带着一个黑色细钻的发箍,放完百合后,女孩跑回站在墓前的妈妈身边。安楠握住了安知鱼的手。“跟爸爸告别,明天我们乘飞机去B市,一个月内不会回来了。”
“爸爸,我会想你的。”安知鱼带着甜甜的笑容对墓碑这么说道,“如果感到寂寞就到我的梦里来,梦到爸爸了,我就回来。”
安楠慈爱地摸了摸安知鱼的头顶。
飞机落地,唐柘林接机。两人被唐柘林载到远离喧闹的城市,建在半山的庄园。
唐柘林为安楠和安知鱼各自安排了一间房,唐翰诚出去上课了,还没有回来。安知鱼乖巧地在房间收拾自己的物品,她的东西很少,最重要的是两样,一样是爸爸的照片,一样是爸爸留给知鱼的种子。安知鱼去年播下了其中一颗种子,今年的这时候开出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妈妈说这是向日葵。安知鱼把小花盆放在二楼的窗边,向日葵在窗边摇曳。
在安知鱼放爸爸的照片时,砰地一声,安知鱼回头,好好放在窗边的花盆不见了。安知鱼往楼下望,花盆摔得稀碎。安知鱼赶忙跑下去。
“知鱼,这是翰诚哥哥。”安楠招呼知鱼。安知鱼没有听见,一心一意往外跑。
“教养很重要。”唐翰诚离开。留下两个尴尬的大人。
安知鱼在院子里捧着她的花盆,地上是折断了茎的小向日葵。安知鱼的泪珠不断地留下来,把小花放在掌心。安知鱼哭了会儿后,擦干净眼泪,在一处草地上挖了一个小土坑,把小花放进去,埋葬了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