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秋天凉意已深，赵涵韵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她穿的单薄，全因为出门时的那懒的心思恰好涌现出来。

不过等一会儿到了法庭上，温度就不会那么惧人。毕竟是在室内，有空调供应着每一个人所需要的温度。一想到这里，赵涵韵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急匆匆的往法庭的方向奔去。因为加快了速度，连周遭的风也跟着呼呼作响。

到了法庭，赵涵韵自觉地从偏门处进去。本来想瞒着众人的目光，可是不巧，刚刚走过廊道就和金主撞了个正着。

“赵律师，我们都在这儿等着你呢。”顾政说话的语气还挺温和，可是听了这话的赵涵韵却一点儿也不敢怠慢。他甚至都能够从里面听出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怒意，面前的顾政是及其讨厌别人耽误他的事情的。尽管赵涵韵并不算迟到，她只是比顾政来的晚了一些。

顾政这个人，在商界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这次的案件赵涵韵接的也缩手缩脚，虽然是个离婚官司，打好它不需要费多少气力。可是关键就是顾政这个人，记仇且小气。要是一不小心惹到他，可能未来的某一天赵涵韵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先生，请您稍等一下，我先去趟厕所，回来我们再聊这个案件，现在离开庭还隔着一段时间。”所谓人有三急，赵涵韵虽然不愿惹着他，可是现在生理问题需要解决，她还是要去趟厕所不是？

“那你去吧。”果不其然，顾政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语气中带着微微的不满。

赵涵韵一边背着顾政吐着舌头做鬼脸，一边往厕所的方向走去。

厕所人少，是个避嫌的好地方。不少的秘密以及不能见光的言论就在此处默默发酵，坐在马桶上的的赵涵韵就被外面的杂言碎语给吸引了过去。两个女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典型的开始讨论八卦的时刻。

“你听说过没有？今天这庭上要处理的案子。”一个女声尖刻的要命，是掌握讯息的那一方，“那个原告好像还挺有钱的，叫顾政什么的，你听说过没有？”

“怎么了？今天的案子有什么问题吗？”另一个声音响起，显然是被话题给吸引了过去。

“那个叫顾政的老家伙可真是薄情寡义，自己老婆那边家族出了问题，马上就要和别人分道扬镳，你说顾家的那位夫人，嫁了一个多么无情无义的人啊。”那刻薄的声音中满带鄙夷。

“不会吧，我还以为是夫妻两人闹了矛盾，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另外一个声音惊讶中带着若有所思。

“不过你说，是哪位律师接了那老头的单子，这么不顾良心的事情也能做？真是佩服了。”传递信息的主人似乎准备进行着下一步的探讨，不仅要批判案件的原告，还要批判一下与这相关的人员。

赵涵韵可没这个心情继续听下去，反正她的生理问题也解决好了，干脆直接推门出去，厕所的门还被弄出不小的响声。

赵涵韵也承认，她是故意的，那女人说的话和语气让她觉得很不爽。眼神淡淡的扫过去，想那相貌刻薄的女子就是刚刚在背后恣意议论他人的那个人。赵涵韵本来有一种想开口责难她的冲动，但是想了想，话在喉咙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毕竟每个人的想法和标准是不一样的，在赵涵韵看来，这种一开始就明确表示是带着利益纠葛的商业联姻现在散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可怕，何必上升到道德方面的批判。

再者她可不想在这里闹出什么纷争进而耽误了她的案子，比起这些有的没的，她还是觉得赚钱更重要。反正不好听的话她的耳朵也已经经历了千万遍，多这一次又有什么要紧。

赵涵韵不理他们，直接朝法庭出席位的方向走过去。远远的，就看见顾政已经坐上了原告席。显现出焦急的模样，双手不停的搓着。

“赵律师，你来了。”顾政看见他走过来，带着些敷衍性的打招呼。

赵涵韵没在意这些，热情的迎了上去，耽误谁都不能耽误自己的顾客。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赵涵韵注意到顾政的旁边多了一个人。她刚刚来的时候明明没有注意到，现在发现了他的存在，却表现出完全不一样的变化。

只是一秒，赵涵韵就被他吸引了过去。阔廖如远山的眉藏着无尽的心事，清淡如湖水的眼点缀着些许的愁意。赵涵韵想起早年间她看见同级的美术生随手描下的痕迹，又想起她在某些画展上看过的意境深远的作品，两者相互交融糅合在一起，变成了眼前的这幅画面。似高高在上的神迹，又仿佛原上随意生长的野草。

那是顾天辰带给赵涵韵的第一感觉，仿佛遥不可及，却又处于身边让人有忍不住亲近的欲望。或许，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后那么漫长的时间里面，顾天辰在给了赵涵韵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之后，赵涵韵还是不停的想要追随着他。

很多事情，就是在这第一眼的瞬间，把你死死的困在当初的那种感觉。

顾政注意到赵涵韵的眼神，以为赵涵韵对这个人好奇。生怕两个人有什么误会，赶忙介绍了起来。

“赵律师，这是我和现在将要办理官司的这名妻子的儿子，你不用管他，他不同意这件事情，还在公司里面跟我吵过架，他今天来就是捣乱的。”面对早就已经成年的儿子，顾政开口批评的样子还像是在面对一个小孩子一样。

赵涵韵笑着附和，说了什么话她早就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此时此刻她的注意力不自觉的放在了顾天辰的身上。而顾政说的那些客套话，轻轻的从她的耳边飘散过去。

顾天辰却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道有着怎样的心事。

以至于从正式开庭到介绍，他都没有抬头，旁人也无法观察到他的表情。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早就已经把自己完完全全陷入案子里面的赵涵韵无意间抬头注意到他的神情。顾天辰偶尔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那眼神中落满了无奈和悲伤，还有更多她猜不透的情绪。带着吸引人的魔力，恰似幽深的湖底。

以敬业著称的赵涵韵赵律师第一次在法庭上面失了神，下一秒，法官就宣布了判处的结果。毫无疑问，案件最终以顺利离婚收场。顾政的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他又一次成了赢家。不管经历多少次，这个感觉依然那么令人陶醉。赵涵韵也附和着露出笑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面也有一瞬间的失落。

顾政似乎想起些什么，扭过头叫着“天辰”，还有事情要向他吩咐的样子。可是一转身，人就已经消失不见。赵涵韵注意到那个时候顾天辰出去时阴沉的脸色，一言不发的神情和赵涵韵一开始注意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他的身上染有太多神秘的色彩，赵涵韵眼看着他离去，有一种想追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可是无奈，手上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更何况，若是她因为一阵子的好奇而随随便便的追上一个男人，也是有失体面。

只不过，赵涵韵顺便在顾政找不到顾天辰大发脾气的时候，记住了他的名字。霎时之间，一阵狂风刮过野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