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英抬袖擦了擦滚烫的眼泪,跪地不起。
“你想清楚。我眼里容不得沙子。此番同你直说,便是此故。”
我冷着脸不假辞色。
“属下清楚。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心里有仇有怨,对我也有敬佩和期待。
除了一辈子逃亡,我是她唯一的选择。
欲扬先抑,以进为退,坦白也是一种手段。
新人虽是新面孔,但来来往往不见慌张和打量,对这太子府比我还熟,训练有素的模样,令我安全感爆棚啊。
日后我能蹦跶的天地,不再是小小的潜渊院了,而是整个太子府。
偷得浮生半日闲,任由小厮丫鬟们搬来搬去,我只靠在椅子上,换来翠翠,搂着它冰冷的身子解解微微的暑热。
翠翠从潜渊阁的浴池里滑出来,身上湿漉漉的还裹着灰,待我还没反应过来便往脸上扑,弄得一身湿脏。
想打它吧,看着它吐着信子傻乎乎地模样,又不是特别忍心。
罢了,将就一会儿,晚些时候再沐浴。
石几上永远会摆着大馒头,那都是顾承安命人准备好的。
说来奇怪,馒头不怕馊么?我那一碗血,能做多少馒头?够翠翠多久吃食?
我挠挠翠翠的小腹,它眯着眼睛享受得打滚。
“翠翠啊,你说你到底有没有心智啊?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自言自语,没指望翠翠能开口。
“你看吧,你没有心智,怎么会成龙呢?”
“嘶嘶~~”
翠翠不满地朝我吐信子,换我吃惊了。
难不成它还听懂了?
我试探摸着它的头:“我是你娘亲,你知道就滚一圈。”
翠翠欢快地将缠绕的蛇身原地转了一圈。
我继续试探:“你爹爹睡在哪里?你去将他的衣服拿给我,娘亲有些冷。”
翠翠撑直脑袋,在潜渊阁和浮渊阁两栋紧连的阁楼之间来回张望,最后毫不犹豫“嗖”地一声窜进浮渊阁,一阵噼里啪啦,嘴里叼着顾承安的蓝白外衫搁在我腿上。
我彻底惊住了。
从没想过一条畜生,也会有灵性。
不过是交易罢了,它对我们生出了感情,产生了依赖。
难道青蛇的成王之路不只是实力的强横,更是心智的碾压。
翠翠干了差事,想要讨好,伸出信子舔我的脸,涎水糊拉在脸上。
孩子还小,不能教坏了,我忍,我忍!
实在是忍无可忍,眼看它越发猖狂,舌头都快伸到我衣领里去了。
我揪住它的脖子,正满脸亲昵的翠翠大惊失色,触不及防之间被我扔进了浴池。
这是到了楚都第二次踏入潜渊阁。
浴池很大,够十几人躺的。
水面是氤氲热气,有温水源源不断流动,翠翠到了池子里便开心地扑腾,绕着池边不停游走。
我埋下头,先将脸上的涎水洗掉,再解开衣衫,享受温泉时光。
靠在池边,太舒服了。
连日来东奔西走,何曾有满日悠闲。
池边还有一桶新鲜的牛奶,难不成顾承安那家伙还用牛奶沐浴?
我掬起一捧牛奶,准备往脸上去,听说牛奶浴对皮肤甚好。
“嘶嘶!”
两下,手里的牛奶消失个干净。
只见翠翠嘴角还挂着奶渍,好不享受。
转头便埋进奶桶,很快便将桶清空,顶着个木桶在水面上玩耍。
蛇身见不得,只看得到一个木桶在水面来回跳动,诡异得很。
难怪顾承安说我当“娘亲”的不上心,我怎么会知道一条蛇会这么通人性?举止这般像婴孩?
第一次跟长大后的翠翠待这么久,才发现我对翠翠一无所知。
它生了心智,会玩耍,会喝牛奶,重视小伙伴,这些都是人类才有的情绪。
我抬起手背挡住眼睛,后悔自己的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