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振动的时候，庄西铭和道光公司总裁正洽谈到要紧处。

庄西铭不动声色拿出手机低瞟一眼，但凡是第三人来电，他都会毫不犹豫掐掉。

夏欣的号码。

“不好意思。”庄西铭表示歉意站起，握着手机走到总统套房的大阳台，随手拉上身后的玻璃门。

以夏欣的个性，没有紧急情况，她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喂，小夏。”庄西铭设想了各种可能。

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为什么他在使用夏欣的手机？男子说夏欣中暑晕倒了，在北城都市报社门前。听到地点在都市报社，庄西铭排除了骗子的可能，令他稍稍宽心的是，男子说夏欣已经醒来，让他马上过去，随后男子挂了电话。

庄西铭稍加思索，回拨了电话，夏欣本人接听，声音有点颤抖。

“你怎么样？要不要紧，附近有没有医院？”庄西铭想着都市报周围的环境和路况，离这座郊外的内部宾馆距离实在太远了。

夏欣说没有事儿，她要回学校公寓休息了。

庄西铭说:“打车开空调回去，我在外面办事，办完事就过去看你。”

“千万不要！”夏欣急急地阻止，“你忙你的，我真的没事，现在感觉生龙活虎。”

庄西铭笑了，仿佛看见夏欣强扮生龙活虎的样子，这孩子，真是透明又要强。庄西铭叮嘱收了电话，思想晚上定好和道光总裁会餐，晚餐后大概率还要和总裁手下就合作细节进行详谈，恐怕明天回城时间都不能早呢。

庄西铭拔通公关干将殷勤的手机，殷勤在公司还没有下班。

“殷勤，下班后你买些水果礼物去探望一个女孩，名字叫夏欣，北城都市报记者。”

“我看见报纸了，庄总你很帅哎！没问题，我保证带给她最春天最朋友的温暖。”殷勤响亮地说，“庄总，您有什么私/密话需要转达吗？我保证即传即忘。”

“没有了。”放在平时，庄西铭会和殷勤开两句玩笑，“夏欣今天身体有点不适，你们是同龄人，应该谈得来，具体地址你自己解决。明天我晚些回公司，另外找场地的事你加紧进行。”

“好的，庄总。”殷勤利落地回答。

庄西铭放心地收起手机，返步回套房客厅。

“实在对不起，一个必须要处理的电话。”

“理解理解。庄总，我像你这个年纪，事业也才刚刚起步，当时在海南，遍地黄金遍地传奇啊。”

“哦，您一定要好好讲讲，让我们晚辈聆听受益。”

“哈哈哈，那个热火朝天的年代哟……”

“莫小军。”殷勤进入工作大厅喊道。

莫小军从座位上抬起头，小心环顾左右。

“别假装地下工作者了，全都下班回家了。”殷勤说，“今天别加班了，陪我去探望一位朋友。”

“没兴趣。做不完这个演算我今天不挪窝。”

“公司不主张加班。”

“那是庄总仁慈。我以前不懂事，到点就走没心没肺，任务多重啊，我还有闲心玩儿，月底不能如期完成A任务，我提头来见。”莫小军回答斩钉截铁。

殷勤换一种说法：“那也要讲究劳逸结合。就抽出一个晚上，算我求你陪我，公司一个特别客户。”

莫小军听不得软话，放开手下键盘依在椅子上问：“特别客户？男的女的？有多特别？需要你下班拜访。”

“大美女一枚，完全符合你理想情人的想像。”殷勤抛出诱饵。

莫小军眼前立马浮出那个名叫小倩，不对，叫夏欣女孩的容颜，随即懊恼地一摆头：“不去！我今年命犯桃花，对美女过敏。”接着吧吧又开始敲击键盘。

殷勤知道诱饵扔错了，赶紧改口：“这世界哪那么多美女啊，要见的客户是男的！传说虎背熊腰性情不定，我就是有点害怕才要你一起陪去。”

莫小军纳闷：“咱们公司怎么会有这样金刚类客户？”

殷勤说：“隔行如隔山，你不知道，开公司官府江湖三教九流什么样朋友都要结交。辛苦你了，算我欠你个人情好不好？”

得了，恋人的请求还是要帮的，莫小军依依不舍断网收拾东西。

殷勤说：“透露给你个消息，人力部正计划再招聘呢，这次招聘规模很大，庄总让我寻找新的办公场地，能容纳五百人的。”

“五百人！”莫小军惊叫，“公司岂不要翻几十倍？你我都成元老总监级了！”

“是啊，成败在此一举，关键就在这半年了。公司成为黑马上市，我们就都成原始股东了！”

“着啊，到时我们岂不可以租一人一间的大房子了？”

“哈哈，还租房？直接买房！还得在四环以内的。”

毕业实习季，往常闹哄哄的公寓里只剩下夏欣一个人。

看电影没有心情，玩游戏没有意思，听音乐没有一首好歌能熨贴心境。打开笔记本，想把有关都市报和“新创业英雄”的所有文章资料全部删除干净！鼠标圈定了又不忍心点下，毕竟，这一篇篇资料一字字文章都是自己费了心血搞定的。

推开笔记本仰躺在小床上，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幻灯片一样一幅幅从脑海里拉过，自报奋勇争取任务、第一次见庄西铭、第二次见庄西铭、貌似荒唐的“协议恋爱”、猫屋与丛若嘉、主任主编和揭密贴子……谁发的匿名贴呢？夏欣想了一圈人觉得都不是，自己没得罪过他们，他们也没有动机啊。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哪一个节点不该那样做呢？如果时光倒回重来，如果自己不去找鲁老，如果没有得到毕姐的指点，如果采访的第一个对象不是庄西铭而是苏爷烧肉，自己还能拿下任务、完成采访、稿子见报吗？还会喜欢庄西铭吗？到底是做一个随大溜的马大哈，还是特立独行的弄潮儿，哪一个会更幸福一点呢？……无数条分岔，无限个的可能，不能穷尽的推导与想象的黑洞……

夏欣抱着枕头大叫一声，把脑袋埋在被子下面，这种类似穷究宇宙无限可能的推想已经超越了她理性思维的极限，与此同时激情与兴奋、甜蜜与忧伤、惶惑和刺痛诸般情感融汇成汹涌的波涛呼啸而至，使她的心脏跳到窒息的边缘，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想了，再想她就将崩溃成羽毛，心就会宕机停跳，这就样吧，统统扫去，统统告别，告别采访，告别都市报，告别庄西铭，另找单位重头开始，不信全北城就没有能接纳自己的工作单位，大不了回家乡找妈妈，就这样了，明天就去更换手机号……

笃笃笃——有人敲门。

夏欣忍着头痛坐起来，这么晚会有谁来敲门呢？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庄西铭——那不可能！他那么忙，正值融资的关键时刻，怎么为一个小女孩奔波呢，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公寓地址。

忐忑着，揣测着，期待着，夏欣下床穿上拖鞋过去开门。

夏欣根本不了解殷勤超人的工作能力。只要给出一个名字、一张照片甚至一个网名ID，殷勤便能如猎犬一样将那人从茫茫人海中精准地叼出，何况庄西铭给了她那么多有用的信息。

殷勤故意没有先给夏欣打电话。她就要一个突袭，代庄西铭送出一个惊喜。另外，顺便给莫小军丢个测试炸弹。

莫小军提着水果篮一路嘀咕：“客户怎么会在校园里呢，还住研究生宿舍？买水果我理解，送花篮太自作多情了吧？我说殷勤等会你麻利点，长话短说时间紧迫，回去我还要还要测试代码呢。”

殷勤嘴上说好，心想等会儿看吧，挪不动脚步的不定是谁呢。

果然，205宿舍门从里面打开的那一刻，跟在殷勤身后懒洋洋提着水果篮的莫小军，忽然打了激灵，啊了一声，目光直直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