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一直觉得,姓周的人都不能得到幸福。
所谓周全,落不到他们身上。
所谓罪孽,倒是落了个齐全。
从上一代落下来的纠缠爱恨,入了土发了芽,也就开了花结了果,原罪结成的他所以生来就不幸。
其他的孩子童年都是缤纷多彩,是糖纸玩具堆砌成的安乐窝,而周哲的童年却是死气沉沉的房子,以及同样死气沉沉的母亲,表情呆滞到就像一尊娃娃,一日复一日地沉默着。
母亲的脸极美,不施粉黛,干干净净,自是美人,美到甚至有些透明。
自从周哲记事以来,母亲就没有抱过他。
偶尔母亲也会注视着他,但是眼神空洞到仿佛将他整个人看穿,视线直直射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没有温度。
家里会有阿姨整理家务准备饭菜,周哲就是这样被养大的,他的记忆里没有父亲,母亲只是一尊被雕像真实的娃娃。
这样的家庭,扭曲到周哲都不知道真正的家庭是什么样。
后来被送去上幼稚园,他永远是最晚被接走的。
周哲进入幼稚园的第一天,是全班唯一一个没有哭的孩子,他看着满教室哭得撕心裂肺的同学,脸上更多的是不解。
他没有哭过,也不理解为什么而哭,他的世界安静到没有一点情绪,没有人给他希望,也没有人会期待他。
为什么要哭呢?
有什么好哭的呢?
他这样问着老师,老师脸上是惊讶,转而是满眼的赞扬,拍着周哲的脑袋柔声夸道:“小哲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啊,真厉害呢。”
老师的掌心是有温度的,按着他的脑袋,就连他的脸也暖融融的。
周哲的乖巧是从没有人宠所以就没有任性,老师说什么就做什么,完成得比任何孩子都快,完成度都高。刚入学的孩子哪有这么乖的,老师自然对他赞不绝口,就连水果都多份他一份。
这是周哲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偏爱。
下午放学的时候,全班的孩子都在期待着父母的到来,周哲抱着学校发的小书包坐在小板凳上,埋着头一言不发。
老师站在门口接待着家长,询问大人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长,然后由她来叫着小孩子的名字,被叫到名字的小孩就会抱着书包欢呼雀跃地跑到门口,一头撞进自己父亲或者母亲的怀里,脸上的笑明媚到让人羡慕。
每一个孩子都是这样,直到最后一个家长牵着自己孩子离开了,老师这才发现周哲还在自己位置上坐着。
老师走过去牵着他的手问他:“你的父母什时候来接你啊?”
“我的父母会来接我吗?”周哲仰头看着老师眼里有些不解。
“所有小朋友都会被家人接回去的噢。”擅长哄孩子的老师微笑着看着孩子的脸,用孩童的语气给他讲着童话。
所以周哲就真的开始期待了,期待着所谓的父母来接自己。
但是这么小的他怎么会知道,就连送他入校的都是阿姨,他的那位冷漠到仿若不在世上的母亲怎么会来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