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权并不赞同我这样的话,他皱起眉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翻了个白眼,随即对我说:“因为谁?不就是因为你吗?不就是因为我诋毁了你吗?”
苏权认为的是,他爸爸因为他对我进行了人身攻击而生气,他爸爸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因为我被他欺负了才生气,所以错的是我不是他。
我实在是没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觉得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他的看法了,转而问了他一个一直困扰着我的问题,我说:“苏权,究竟是因为什么,我值得你这样记恨?”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看上去是那样冷酷无情,他蹙紧眉头回答我:“就是讨厌你,因为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讨厌的气息。”
面对他的回答,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原来他记恨我的理由竟是那样简单而离谱,果然是因为我的问题吗?因为我生的令人讨厌。
虽然苏权讨厌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也不喜欢他,但听见他这样说,我却是异常的难过。
大伯病倒的事件令我害怕了,我无法改变苏权讨厌我这个事实,我越不顺他的心意他就越讨厌我,我害怕以后他又会因为讨厌我而做出其他更让大伯生气的事情来。
我想起了那天苏权让我给他说三遍‘对不起’他就收手的事,我因此而深深地自责起来,我在想,如果那天我向苏权屈服了,大伯就不会看到帖子,也就不会突发脑溢血。
这样一想来,好像我真的也做错了什么,因为我要尊严,不愿屈服,才酿成了这种局面。
苏权讨厌我应该也是情有可原的,我也讨厌起自己来,不就是对不起三个字吗?我为什么非要跟苏权对着干,难过了自己也伤害了他人?
喉咙一阵阵地抽痛,我长叹了口气,疼痛才舒缓了那么一点,我想通了,如果三句对不起能换来平静的生活,那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我选择向苏权屈服了,我弯下腰,对他说:“对不起。”
直起身子,又弯下腰,声音更大了一点,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又重复了同样的动作,朦胧中感觉到自己的眼泪滴在了脚尖前的地面上,很快又蒸发掉了。
我抬起头抹了把眼泪重新看向苏权,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诧异,没有说话。
我对他说话的声音变得沙哑,鼻涕液都要从鼻子里流出来,样子一定非常丑,我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我哽咽着对他发自肺腑地说了好多话,我说:“很抱歉我让你讨厌了,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招人厌,我就是乡下人,我就是土包子,我没有办法改变这些事实。”
“如果你真的那样讨厌我,以后周末除了晚上我都不会呆在你家里,让你眼不见心不烦。”
“但是我也求你一件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我们都懂事一点,都互相忍让一下,不要再那样意气用事。”
“我不是你,我不懂你的憎恨,你也不是我,你自然也不懂我有多痛苦。”
“既然我们都无法理解对方,那可不可以都别在意对方?既然你如此厌恶我,那可不可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令人讨厌的我,哪里值得你费尽心思地报复我呢?”
我咀嚼着内心的痛苦,才发现原来眼泪真的是咸的。
我不知道我痛哭流涕中含糊不清的话苏权是否已经听清,泪眼模糊的我依稀看得见苏权还站立在我眼前,可我看不清他的容貌了,面对我的失态他又做出了怎样的表情我不得而知。
是否愈加的嫌弃我?觉得我是在矫揉造作假情假意?毕竟他不喜欢我,我任何一种模样他都不喜欢。
我只知道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就那样在我跟前静默了半晌,随即一声不吭地转身重新进入了病房楼。
留我一人独自站在小院中,小道两旁的草地郁郁葱葱,中央的一棵不算高大的树也有了枝繁叶茂的态势。
春天已经来了,万物都在复苏中,可是为什么,我却消沉人世间?
我第一次想,如果我再有一次投胎的机会就好了。
不知站了多久,感觉眼泪已经被风干了,我才转身回了大伯的病房,病房里只有李阿姨在,她告诉我,苏权被他妈叫出去了。
还在昏迷当中的大伯躺在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我不敢相信平时看上去那样健硕的大伯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回。
我站在他的病床前,声音喑哑地对他说:“大伯,对不起。”
大概是李阿姨见我回来时眼睛红肿,猜到了什么,也没有和我说什么话,只是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