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干净的声音是熟悉的,即使我才听过一次。
我的眼角轻颤了一下,脖子好像在他的声音响起时被打上了强力胶,扭转时需要巨大的力气。
我依旧手撑额头,微微侧头,右眼对向了陈一淮。
陈一淮右手撑头看着我,左手转动着他小型的黑色笔记本,脸上带着看似有些慵懒的笑。
对于他记得我并且坐在了我身旁,我有些惊讶。鉴于上次我没有回他的话后我后悔了许久,这下又一次对话的机会来了,即使我还是有逃避的念头,但我却是鼓起勇气故作淡定地回了他的话。
“你记得我?”我的声音压的低低的,除了我与陈一淮能够听见外,没有第三个人能够听见,一是因为我内心紧张,二是因为这是要开会的地方,不好大声交谈。
“记得啊。”
陈一淮见我不敢大声说话,也故意放低了分贝。他朝我凑近几分,一手挡住了自己嘴巴的一侧,神神秘秘地说:“你就是那天数楼梯的女生,我记得元旦晚会上见过你。”
我愣了一下,之后内心偷偷掀起了狂风巨浪,我们曾经都在不经意的抬眸间看见了对方的笑颜,我记住了他,却没想到他也一样记住了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真的脸红,只是脸上有些烫,对他笑了一下。
他回我以微笑,将撑头的手放了下来,另一只手也不玩笔记本了,身子坐直了些许,变得有些正经了,他扭头看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伽。”我的声音变得少了底气。
我叫苏伽,名字是我奶奶起的,伽,即远离尘嚣内心平静。奶奶是个乡下俗人,文化不高,只上过一两年的学,“伽”是她最记得最偏爱的一个字,以此为我之名,是希望无论何时,我都能够保持一颗初心,不为世俗尘嚣所扰。
即使我的名字有着奶奶对我的希冀,但是我并不喜欢,因为苏伽跟输家二字谐音,我背负着这个名字,如同背负着压力。
小学时,我很贪玩,以致成绩很烂,语文到了三年级才及格过一次。我至今仍记得,二年级时,我的小学老师骂过我的一句话:“苏伽苏伽,你的父母果然没有给你起错名字,这么一个蠢才,就该叫输家,永远输给别人。”
那时的我还小,成绩又烂,连“输家”二字都不认识,所以对老师的辱骂也只是充耳不闻,听着身边的小伙伴一个劲地叫我“笨蛋输家”也不会难过。
等到大一点时,我还总是会想起老师骂我的话,身边的人也还那样叫我。我开始讨厌自己的名字了,也终于会因为这些开始难过,回到家里对奶奶撒气,说我讨厌她取的名字,我要改名字,我要叫赢家。
但我最终还是没有改名字,一是那时我住在穷乡僻囊的乡下,改名字需要很多步骤,太过于麻烦。二是奶奶不希望我改,她更希望我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是输家。
后来我也渐渐懂得了自己名字的含义,即使还是喜欢不起来,但我真的在努力证明自己的名字另有深意,谐音只是巧合。
五年级后,我开始每次考试都拿奖状,初中后,每一学期我都能拿到一等奖,高中,我进入了三十个班中的四个重点班之一,“笨蛋输家”的外号离开了我许多年。
我好像看见陈一淮怔了一瞬,他好看的眉头紧了几分,随后饶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笔记本轻轻推到我眼前,翻开了封面,“我的名字在上面。”
我低头看向他的笔记本,首页上写着两行有些豪放的字,第一行:陈一淮,第二行:高一(10)班。
一淮,我果然没有猜错,只是没想到他姓陈,我妈妈也姓陈,他在十班我在四班,读音有点像,我居然想这是不是一种缘分。
“我是四班的。”我也将自己的笔记本翻开给他看了自己写在上面的个人信息。
他往本子上瞥了一眼,看到上面真真切切地写着我是来自四班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重点班的,学霸哪。”
我尴尬地笑笑,后来会议开始了,我们没再交谈,只是偶尔听不太清老师讲的话时才会问对方:“他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没想到,看上去态度有些随意的陈一淮会很认真地记下会议的重点,他低头写字的入神模样使我一直在用余光偷偷看他,笔下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