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衿从书柜里翻出一本古籍:“倾夏姑娘,你过来看看这本书。”
倾夏过去看了一下,此书只是拓本并非原作,封面三个篆字《山海经》,她随手翻开一页,读了出来:“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凰,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徐子衿惊诧的看着倾夏,目光中有惊奇、有惊喜、有激动。他一把抓住倾夏的手:“太好了倾夏姑娘,你的篆文居然这么好,我正愁没有好的老师跟我一起做研究,你愿意帮助我吗?”
倾夏觉得这单纯的读书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么大的反应反而很奇怪。
“这有什么,你看,你把我送去医院还收留了我,你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开口便是。”
徐子衿脸上的神情十分欣喜,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善心居然收留了一个古篆文的专家,虽然这个专家年纪轻轻,而且有点非主流,但她在篆文上表现出来的优秀却是不争的事实。
他一双桃花眼发出闪亮的光芒,像是一个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一样。这张脸平时温文尔雅、甚至有点古板,但此刻这份古板却消失不见了,整个人添了些许生气和活力,倾夏禁不住看呆了,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真是赏心悦目!
入夜,倾夏窝在沙发上翻着一本文字演变史,这个陌生的世界对于她来说真是陌生的彻底,她如一个新生的婴儿一样,对这里一无所知。倾夏十九年的生命里,四岁到十岁在学习基本文化知识、十岁到十五岁在学习武术和缉妖术,十五岁到现在一直在江湖上游历,真正接触过文化知识就仅有那么五六年。她得从文字开始学习,要在这里寻找圣器,她起码得看懂文字,然后再把这个世界现代的知识和几千年的历史学一遍,这个浩大的工程让她非常头痛。
徐子衿的二楼,有一个巨大的藏书室,里面有十多个书架,每一个书架都放满了书籍。而且这个公子估计有一个怪癖,这个怪癖据说叫强迫症。他把书按内容分了类、贴了标签、还编了记号,而且每一本书在哪一个位置记得清清楚楚。
不得了,这管理标准比拥有二千弟子的若虚仙门的藏书室还要专业,这人搁青龙国那肯定是太傅级的人物啊!
此时,这个太傅级的人物正在炒菜,神情温柔专注,好像炒的不是菜,而是在做一件艺术品一样。倾夏禁不住叹了一叹,忽然想到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句极美的诗搁在这位系着围裙做菜的仁兄身上竟然也毫不违和。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那位仁兄边擦着手边招呼着:“倾夏姑娘,过来吃饭了!”
胖球率先蹦起来,一跃三米远,从沙发直接蹦到了餐桌上,那火烧眉毛的架势好像有人跟它抢食似的,幸好徐子衿背对着它,并没有看见它这违背地心引力的一跃,不然徐子衿的唯物主义观今晚怕是要崩塌了。
“小家伙,烧鸡我不会做,你将就着吃点。是要吃红烧肉呢?还是酿茄子呢?”
还没等胖球回答,他又自问自答地说:“都试一下吧。”然后拿一只小碗,每样菜都夹了一点,推到它面前。
胖球大爷一样“吱”了一声,头一低埋到碗里开吃了。
倾夏呛了它一句:“行啊,胖球大人,找到新的衣食父母了啊,那就不用管我了呗!”
它心虚的叼起一块红烧肉,依依不舍的放到倾夏碗里。只见徐子衿轻笑了一声,眉目含情,温柔得像三月里和煦的春风。
倾夏艰难地从他脸上移开目光。
看着碗里那块红烧肉,倾夏满意的点点头,从蝶子里挑了块最大的肉奖励它,顺便撸了一把它的脑袋。
这一顿饭的时间,倾夏把徐子衿祖上三代都问了个遍,简直把女人的八卦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被八卦的对象,“芳龄”二十七,是海市大学中文系的老师,本科和硕士都在海市大学攻读,硕士毕业后留校任教。父亲、母亲、爷爷、太爷爷都是老师,真正的书香世家也不过如此了。父母目前不在海市,他忙的时候住学校,不忙的时候住家里,嗯,目前单身。
倾夏觉得自己像个查户籍的,被查的对象居然毫无戒心的和盘托出,她实在不知道说他单纯好、还是老实好。
眼前这位徐公子,明显家庭富足、锦衣玉食,一位老师教书教得好无话可说,但是一位老师却有一手堪比大厨的厨艺就很难理解了。就好比云天城里的公子哥,无论书念得好不好,估计连厨房在哪个方向都搞不清楚,还指望他会去炒菜?而炒菜技术好的,那家庭条件肯定不靠谱,无书可念,职业规划就只能向着大厨靠拢。
文人雅士和粗鄙厨子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揉杂在同一个人身上,却显现出了另一种气质,粗鄙变得文雅了,书卷气变得更有烟火气息了。
徐子衿正伏在书桌前批改作业,倾夏在他书房里好奇的踱来踱去,翻翻这本书,看看那幅画。甚感无聊之际,突然想起云天城里天香楼的翡翠白玉虾仁饺,她一边咽口水一边问他:
“徐公子,你会不会做翡翠白玉虾仁饺。”
他忽然感兴趣起来:“你详细说说这翡翠白玉虾仁饺是什么样子?什么馅料?”
倾夏夺过他手中的笔,在旁边的纸上细细画出来:“就是一只饺子,一半白色一半绿色,皮很薄呈半透明,里面的馅料有肉、豌豆、虾仁……”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葱。”
徐子衿侧着耳朵仔细地听着,不知道是出于习惯还是修养,他听得非常认真,莹白的手指在饺子上点了点,语气轻快:“嗯,我觉得做这个应该不是很难,明天晚上我们可以试试。”
倾夏得逞地点点头,为自己蹭上了一个动手能力超强的大厨兴奋不已。她暗戳戳地想,谪仙楼的金齑玉脍,用不了多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徐子衿说:“明天我要上课,下午四点半才能回家,你对这不熟千万别乱跑,乖乖在家里等我。”
倾夏认真的点了点头。
徐子衿沉默了一会,语气温柔:“我不喜欢看电视,所以家里也没有电视机,觉得无聊,你就去藏书室看书吧。”
倾夏又点点头。
他继续改作业,刚提起笔又停下:“明天我要很早出门,早饭放在桌子上,午饭我让人送上门,你注意给他开门就行了。”
改着改着又停下来:“还有……”
倾夏忍不住打断他:“徐公子,我今年十九了!”
徐子衿宠溺的笑笑:“好!还有,叫我名字就好,我不习惯你叫我徐公子。”
“我觉得,直呼一个比我大九岁的人的名讳不太好。”倾夏撇撇嘴。
他握笔的手顿了一顿:“那……叫全名好了。”
倾夏皱了皱眉:“全名不是更没礼貌了?”
“那……随你喜欢吧,怎么叫都行!”
倾夏狡洁的笑了笑:“子衿哥哥。”
晚上九点,海市公安局法医鉴定室。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在戴一副橡胶手套,手套有一点紧,他的右手正灵活地穿进去。
他身上穿着一套墨绿色医生手术服,头上戴着同色手术帽,一个浅蓝色的一次性口罩把口鼻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以及浓黑的眉毛。
穿戴整齐之后,他缓步走向鉴定室正中央的一个手术台。手术台上方悬着一盏手术专用灯,炽烈的灯光把手术台上的白布照得很渗人。透过白布隆起的曲线可以判断底下躺着一个人,只见男人轻轻地把白布掀开,旁边的助理立刻上前,把准备好的工具车推到他手边。
男人先观察了一下这具尸体并总结给旁边的助理:“尸体皮肤呈黑褐色皮革样化,表面看来皮肤完好无损,软组织干燥萎缩变硬,像是被人做过脱水处理急速丧失了水分,体重为原重量十分之一。”
男人按压着尸体的肌肉,观察着肌肉的弹性:“成人尸体完全干尸化需要6-12个月,这具尸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助理翻了翻记录:“今天下午6点,在海市西北方向的一个废弃的楼盘里发现的。”
男人点点头,低下头去观察尸体的脸部:“这个楼盘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据说是四个月前开始建的,开建三个月的时候开发商资金断链了,只好停工了。”
男人沉思了一下,继续说:“死者嘴巴张得很大,可能死前受过巨大的惊吓,瞳孔开始干燥,透明度也逐渐丧失,估计死亡时间是5-8个小时。”
助理有些疑惑:“不对呀?您刚才不是说尸体完全干尸化需要6-12个月,如果推断他的死亡时间是5-8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是如何做到尸体完全干尸化的?”
男人停顿了一下:“这个就是关键所在,解开了或许就能破案了。”
男人修长的手指在死者的胃部按压了几下:“解剖刀。”
接过助理递来的解剖刀,男人利落地在胃部下刀,稍后,只见他用摄子从胃中夹出来一些尚未消化的食物:“你看,胃内食物已全部排空,只残存一些粗皮纤维等硬质蔬菜皮,证实了我刚刚的结论,此人的死亡时间确实是5-8个小时。”
男人说完又埋头进行其它脏器的解剖。
半个小时之后,男人把白布盖上:“死者疑似经过某种特殊的高温,导致部分内脏器官急性衰竭。”助理赶紧把结论记录好。
“你把这个人的遇害地点发到我手机来,我想去案发现场看看。”
助理有点不解:“这是刑侦部的工作,您不是负责尸检就行了吗?”
“有点疑问,我需要去证实一下。”男人把手套摘下来,扔进垃圾桶,推门离开了法医鉴定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