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怜儿略作思忖,方道:「是这样一个麻脸,有二十多岁后生。
如今我还要认着他,问他要。只是我亏你救了性命,我家里房屋已毁光,母亲已死,我没人倚靠,没甚报你,好歹做丫头服侍你罢。」朱玉忙道:「不可,不可!我虽不曾定亲,亦不能乘乱时图得此番情意,遭邻人笑白。」
郑怜儿道:「不妨,我虽定许这人的,但这日月,谁知谁的光景?料不得夫家早无定所,人迹渺然,又何须顾忌?」
朱玉只不答允,道:「那人抢你箱子,害你娘的性命,待这水去后,还得报官,讨你公道哩。」
且道郑怜儿大难不死,被朱玉捞救于破屋之中。怜儿感恩报恩,又皆家破人亡,愿做丫头,以侍朱玉。
朱玉不肯,只道他早已许人,岂能一女许二家?
恐况兼乱时,更非君子所为,再三相拒道:「再捱两日,等你娘家、夫家来寻去罢。」郑怜儿见恩人再三不应,亦不得强他。
只可怜没以去处,勉强留下歇了儿日,朱玉在家中做饭与他吃,帮他晒晾衣服。因他有夫的,绝没一毫苟且之心。
次日水退。
街上人簇簇的道:「某人得采,捞得两个箱子,某人收得多少家伙,某人氽去多少什物,某人几乎压死,某人幸不淹死。
朱玉的紧邻张千头道:「我们隔家朱小官也造化,收得一个开口货。」众人道:「这合不来,反倒要养他。」
围里一个李教管道:「不坊。有人来寻,毕竟也还有些饭钱,出些谢礼。
没有来,卖他娘,料不折本。」张千头道:「生得好个儿,朱小官正好应急。」适值朱玉出来,众人道:
「朱小官,你鼻头塌了,这是天赐来的姻缘。」朱玉道:「甚么活!这女人并不曾脱衣裳困觉,我也并不敢惹他。」
只听李都管道:「朱小官,这又不是你去捞带,又不是他逃来,这是天灾偶凑,待我们去寻他爷和娘和来说—说明,表一表正。」
朱玉道:「他袁花郑家只得娘儿两个并一个丫,前日扶着两个箱子来,人要抢他箱子,把娘推落水淹死,又掳去了丫头,只剩得他了。他又道先前已曾许把一个朱家,如何行得这等事。」
李都管道:「甚么朱家?这潮水不知氽到那里去了。我看后日是个好日,接些户族亲眷拢来,做子亲罢。不要狗咬骨头干咽唾。」
正说,只见朱玉娘舅陈小桥在城晨出来望他,听得说直道:「外甥,你一向不曾寻得亲事,这便是天赐姻缘,送来佳配。我做主,我做主!」朱玉见众人予头所向,一口难矣,转身溜了开去,不再与他等咂嘴,省得一场哄然。
陈小桥见侄转去,暗想:「都道那女子长得好一副颜色,我且去张望一眼。」原来朱玉的这一忍娘舅,甚贪婪。当下,朱玉前脚拢屋,他后脚便至。
连打了一阵哈呵,道:「侄,做舅的赶来看新人,择日为你遂了心愿。」
朱玉一头沏茶水,一头道:「侄无甚心愿。」郑怜儿在屋内听得二人谈话,知来人乃朱玉娘舅,忙理鬓相迎,见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