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眠闻言,一笑:“不知你有何事?”
唐桥摘下头上的帽子,露出修剪整齐的文装头,彬彬有礼:“家母与鑫叔是旧交,命我来取样东西。”
“何物?”林风眠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只是下巴上的伤口令她增加了几分乎暗乎明的野性,梳着梨花式的螺髻,在隐约的月光下显得美极。
唐桥一字一句道:“一方罗帕。”
林风眠伸手进袖袋里,掏出一方叠的工整的上好绢花手帕,递给面前的人:“可是这方?”
唐桥一手接过,未仔细查看,紧入手中,点头道:“是了。”
至此,相顾无言。
有些晚风吹过来,墙内院子里的桂花香飘入鼻中,闻着,使人神清气爽。
林风眠的嘴角隐约有些笑意:“先生既觅得罗帕,便早些回去罢。”
她转身准备离开。
未走出半步手肘却叫人拉住。
唐桥最终是无法将她看成陌路的人,他急急出声:“这几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现下是这般光景?”
林风眠回过头,注视他半晌:“做了想做的事,心态平和,事事安好,唐——你无须挂念。”
只是唐桥眼里的自责愈加明显:“你父亲去世我本应该好好照顾你,可是去了你们府上,双门紧闭,竟是人去楼空。”
万万想不到再见竟然是这种场面。
那个日前在府中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如今竟然将自己至于危险之地。
林风眠本就是个嘴笨的,再见唐桥,她虽然心生欢喜,却也无奈如今的时局。
更何况她如今并不安全,那些日军**的人恨不得抓住她的小把柄将她拔出剔除。
所以如今他们站在这里讲话都是危险。
想到这里她挣脱唐桥的手,急急交代他离开:“拿到了东西你赶快走,将它交给赵连长。”
虽嘴上是这样说,她到底是看着唐桥湿了眼眶,她心心念念爱了半生的人,终于还是成了疤痕,挖骨剔肉也不能割除:“不要为我惋惜,不要对我抱歉,我自己活的挺好的。”
一千万句话最终都化成了这一句。
那些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日子,那些如芒在背的敌营生活,全都不足为道。
唐桥知事态紧急,他们逗留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
可是看着转身要离开的人,他还是忍不住用了力气将她拉回来,搂进了怀里,这个他自小当成妹妹疼爱的人,他多希望她永远是个深闺中养的好好的小姐。
不必面对枪林弹雨和纷扰的人心。
叹气:“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永远在乎你。”
被他揽在怀里的林风眠明显一愣,然后,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留恋隔绝于心,深深地倚进他的怀里。
这是最后一次,对自己的纵容。
而后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将他推开,快步没入到黑暗里。
向着来时的路,一步一个脚印坚实不悔。
“保重。”她藏着颤抖的声音随着真真月桂香传过来。
唐桥握紧手里的东西,转身向着反方向离开。
远处有更声露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