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抢人饭食，什么让周子徽饿肚子，这在周子徽这里，就是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人家啥都不用做，不会被辣的眼泪鼻涕齐飞，不会被撑得晚上睡不着觉，也不会在茅房里头饱受……痛苦折磨，人家只要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他气得五内俱焚！

小哑巴双目圆瞪，胸口起伏，这模样怎么看怎么有点儿像只青蛙，还怪好玩儿的，不过也怪可怜的，周子徽决定不再戏弄小哑巴，伸手把小哑巴摁着坐在了椅子上，小哑巴把脸扭到一边，压根儿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可是周子徽却一点儿都不生气，耐着性子跟他道：“哑巴，我知道你在生气，气我之前骗了你，这个我承认，我在京师的确没有什么亲友，别说是京师了，连老家那边儿都没有，所以上次我拜托你送出的信件还有银票，都不过是找个由头，也是存着一线希望，希望能通过你的善良心软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果然如此！周子徽就是在骗他！利用他！亏得他当时还装的那么像！

小哑巴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了，蓦地扭过头去，气呼呼地瞪着周子徽，比划着道：“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周子徽一脸无奈：“我承认，我是骗子，我欺骗了你，但骗子就活该等死吗？明知道自己死期逼近，还得坚守正人君子之道、老老实实地等死吗？”

小哑巴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一次却不是因为生气，而是被周子徽的话给噎住了。

他知道周子徽说的都是真的，当时周子徽是个什么处境，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做奴才的还不知道？每一顿吃的都可能是最后一顿，每一次睡着，都可能见到不到明天的太阳，当时四皇子是已经对周子徽起了杀心的，那个周侍卫更是三不五时、明目张胆地上门挑..衅……

这些哑巴都知道，当时他还在心里为周子徽默念可怜，他天生就是伺候人的下人，周子徽不是他伺候的第一个主子，但却肯定是唯一一个拿他当人看的主子，不仅从来没有对他打骂过，还三不五时地给他点儿赏赐，也是在周子徽身边伺候，哑巴才有了那么一点儿属于自己的体己钱，才总算在生病的时候舍得看病，而不是生生熬着。

周子徽的无心之举，却很难不让小哑巴心生感动，如果周子徽不嫌弃他的话，他会一辈子都伺候周子徽的。

在知道周子徽得罪了四皇子，只怕性命不保的时候，小哑巴是难过的，虽然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但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是低落的，是更加卖力气伺候周子徽的，这是他这个做奴才的能为主子最后尽的一点儿忠心了。

他也曾经想过，若是周子徽能不死就好了……

所以，最后周子徽真的没死，他怎么反而还不高兴吗？反而还一味儿在身周子徽的气呢？

的确，周子徽是利用了他，可是周子徽利用他是万不得已，是为了能死中得活啊，而周子徽从始至终都没有伤害到他，甚至他还得了周子徽的一千两银子，就算是被周子徽欺骗了，这一千多两银子也够弥补了吧？

……

小哑巴一时想的挺多，从生气到沉思又到羞愧，小哑巴脸上的表情变化也挺精彩，周子徽将小哑巴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已然猜到了个七七八八，他不禁又在心里感慨，小哑巴可真真是纯良之辈啊。

四皇子那样心机深沉的人，竟然会找这么一个纯良之辈来服侍他，周子徽也挺意外，如果说直到现在周子徽还对四皇子心存感激的话，那么也就只有这一点了。

半晌，小哑巴别别扭扭地跟周子徽比划着：“上一次是事出有因，就算了，以后，不许再骗我。”

周子徽一脸诚恳地点头保证道：“不骗你了，保证不骗，骗一次就得花一千多两，我也骗不起你了。”

小哑巴：“……你明白就好。”

呵呵，管你说的再可怜啊，反正进了他兜儿里的银子，是断没有可能再掏出来的道理！

小哑巴打定主意要捂住自己的银袋子，可是瞧着周子徽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再想着周子徽以后不能继续从四皇子那里拿银子了，他又怪为周子徽发愁的，小哑巴内心经历着剧烈的思想斗争，到底还是咬着牙跟周子徽比划道：“我可以还你五百两，其实我跑腿费也没那么贵、”

五百两的跑腿费还不算贵？没看出来这小哑巴还挺傲娇。

周子徽都忍不住笑了，瞧着小哑巴又要生气，周子徽赶紧摆手道：“用不着用不着，康掌柜的已经把之前的一千两还给我了，还有就是，我的新主可能是个比四皇子大腿更粗的，往后我怕是不可能有缺银子的时候，连你这个小哑巴都要跟着我鸡犬升天。”

周子徽如今虽然还没有正式见过封予山，也没有正式投在封予山麾下，但是他这两天也没少在心里盘算，从前他一直都忽略这个身负残疾的大皇子，一直都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封予山的身上，所以很多事儿也都被他忽视了，如今再想起，很多从前想不通的事儿，那也就能想明白了，周子徽都忍不住觉得心惊，大皇子是真的能忍，也是真的低调啊。

周子徽虽然还不知道封予山跟穆葭的关系，但就康如松都为封予山驱使这情况，穆府肯定跟封予山走得极近，这也就能解释，当初芳贵妃跟四皇子一门儿心思地要跟穆府长房攀亲，穆府长房却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直接给拒了，后来太子对穆府长房也是暗戳戳地想拉拢，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之前周子徽对于一直不站队的穆府长房十分看不透，穆昇一直远在蜀地为官，他对穆昇了解不多，所以他不明白，穆昇是真的单纯要做纯臣、一门儿心思效忠万岁、坚决不插手皇子夺嫡？还是穆昇其实已经暗中选定了要扶持的皇子，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