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穆府被带回府尹衙门大牢的时候，佟江琴从始至终一直表现得很配合，虽然她始终全身瑟瑟发抖，几乎没办法自己走路，全程都靠人扶着才行，但是佟江琴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抗，在被关进牢房之后，佟江琴照旧是一言不发，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缩在一角，鹌鹑一样。

怎么看，这都是个被吓坏了的女人，衙役们平时也是见多了这样的女人，别说是女人了，就是男人，被冷不丁地抓进大牢里头来的时候，有的还会被吓得尿裤子呢，所以谁也没有察觉出佟江琴的异常来。

哪知道这个一直安安静静缩在一角瑟瑟发抖的女人，忽然就站了起来，然后尖叫着一头就撞上了墙，再然后，身子像面条似的软趴趴地就瘫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佟江琴这突如其来的一撞，不单单是把临近几个牢房里面女犯人给吓住了，把牢房里面巡视的女官差也吓了一跳，当下一边赶紧唤人去找郎中，一边又让人去禀报上头。

郎中来的很快，毕竟男女牢房挨得很近，刚才这郎中还在男牢房那边为那个被打昏的官员查看伤情呢，这时候人还没走，就直接又被请到了女牢房这边来，那郎中也是纳闷儿的很，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啊？怎么一个接一个地都奔着阎罗殿跑啊？

郭见山他们比郎中晚来了一步，到牢房的时候，郎中正蹲在地上给佟江琴扎针，佟江琴人还在昏着，额头一片通红肿..胀，这么瞧着，那一撞也是挺狠的。

郭见山没有搅扰郎中给佟江琴施针，先从逼仄的牢房里头退了出来，结果正好就瞧见女衙役正在牢房外头偷偷抹眼泪儿，郭见山觉得好奇，便过去询问：“好端端地怎么就哭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被大人抓了个正着，女衙役觉得挺不好意思，赶紧擦干净了眼泪，躬身跟郭见山道：“回大人的话，属下没……没遇到什么事儿，就是方才瞧见那女犯人身上……新伤挨着旧伤的，便就想起了旧事，一时就有点儿情难自禁，让大人见笑了。”

可见这女衙役，也是个有故事的。

方才她是第一个冲进牢房里的，蹲下去查看佟江琴的状况，本来是要去探佟江琴的鼻息的，结果佟江琴浑身都软成了烂泥似的，脖子朝后一仰，便就露出了脖颈上面触目惊心的青紫痕迹，只把那女衙役看的眼皮直跳。

除了那一处青紫痕迹之外，女衙役又陆续在佟江琴身上发现好几处大大小小的伤疤，她是衙役，自然能瞧得出这些伤疤的来历，有的是鞭伤，有的是剪刀戳的，还有的是火烙留下来的……

真真是惨不忍睹，那女衙役当时就有点儿绷不住了，都是女人，都被畜..生虐待过的，佟江琴的处境，也曾经是她的处境，佟江琴的绝望、甚至是想用死来换取解脱，这样的心情，她也曾经体会过。

只是，她到底是熬过来了，熬到了那个畜..生身患顽疾、不得好死，可是这个瞧着只有二十左右的柔弱女子，却熬不下去了。

听闻这女人有杀夫的嫌疑呢，就算是这一次侥幸没能撞死，留下一条命来，可是这条命也未必能保多久呢。

哎！也真是可怜。

……

想到此处，女衙役就有点儿绷不住了，可是大人还在呢，她就必须得忍着，不能让自己在大人面前丢丑。

郭见山明白了这女衙役是个什么意思了，也没再多问什么，扭头看向黑黢黢的牢房，顿了顿，然后又走了进去。

牢房中，郎中将扎下去的银针猛地提起，佟江琴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双血丝满布的眼眸茫然地看着面前陌生的男人，蓦地，她看清楚了那人手里闪着银光的银针，她登时就吓得浑身抖似筛糠，她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死死抱着自己的头，不住口地哀求：“别打我！别打我！二爷，求求你别打我了！二爷饶命啊！我再不敢了！”

这反应让那郎中都忍不住叹息着摇了摇头，方才给佟江琴施针的时候，他也是看清楚了这女子脖颈上触目惊心的勒痕，不止勒痕，还有被人掐着脖子，留下的青紫明显的五指印痕，他是郎中，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他自然心知肚明。

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郎中默默叹息，收拾好了药箱，正想退出去的时候，却被郭见山给叫住了。

“大人，您还有别的吩咐？”郎中询问。

郭见山看了一眼牢房里头还在不住求饶的佟江琴，示意让那女衙役进去陪着她，然后就带着郎中走出了牢房。

郎中不知道郭见山这是要带自己去哪儿，也不敢问，就跟在郭见山的身后，发现郭见山也没带他走多远，而是直接进了牢头歇脚的小偏房，牢头瞧见郭见山自然一脸惊讶，郭见山却没有要搭理牢头的意思，跟他借用了偏房，然后又打发他去把师爷跟仵作给请过来。

牢头依言去请人了，郭见山让郎中坐下，之后也没说什么，更加没有什么吩咐，搞得郎中又是莫名其妙，又是忐忑不安，好在，没过一会儿那牢头就把师爷跟仵作请来了。

“大人，不知您有什么吩咐？”师爷问道。

郭见山指了指旁边的长条凳子，让师爷跟仵作坐下来，然后缓声问道：“开堂前的准备都做好了吗？”

开堂审案之前，自然是要做好准备的，像这样的凶杀案，更得用心准备，人证物证都得齐全，不能疏漏，师爷刚在就是在准备这个呢，仵作也在给穆长林的尸体、以及身上的伤口做记录。

“是，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师爷点点头，他心里有点儿莫名其妙，郭见山为什么要把他们交到这大牢里头问这个？而且郭见山叫一个郎中来又是要干嘛？真是奇哉怪也。

仵作也点头，道：“回大人的话，被害人尸体的记录已经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