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白日撞鬼,什么凶兆,什么非得行水陆法事,这些话,魏大人竟敢当着万岁爷的面儿说,竟不怕惹恼了万岁爷?君王一怒,难道是他一个区区钦天监监正担得起的?
但是魏大人就是这么做了,这就说明,魏大人在此之前就能够确定,万岁爷不会因此动怒,所以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
他是得了太子的保证,还是……他根本就在奉命行事?而且还是奉万岁爷之命?
若是前者,太子到底凭什么做出保证,他在万岁爷面前又做了什么才能够确保这一点的?若是后者的话……
那就是万岁爷要借着钦天监的手,一举对付二皇子跟四皇子?让这两个儿子……自相残杀?
封予山知道,因着二皇子胆大包天想着把手伸向西北大营的事儿,万岁爷迟早是要对二皇子下手的,只是一时还没有找到机会,或许是还需要二皇子来平衡政局,所以如今,万岁爷已经下了决断,这就要对二皇子下手了?而且还捎上了四皇子?所以,万岁爷这是下定决心要为太子铺路、扫平一切障碍了?
不,不对,肯定不是这样的。
想法才一冒出来,封予山就很快给否定了,万岁爷对二皇子下手那是有这个可能的,但是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四皇子下手。
四皇子跟高丽公主的婚期近在眼前呢,这个时候封远图是肯定不会对四皇子下手的,岂不是要引得高丽皇室不满?封远图也实在不好跟人家交代。
而若是没有一石二鸟同时对付两位皇子的想法的话,封远图也不会摆出这么个阵仗来,毕竟想要收拾二皇子的方法实在太多,根本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地折腾,实在是二皇子身上的问题太多,把柄到处都是,对付这样的人,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倒是要警惕着廖氏一门那边。
所以,魏大人的背后之人,应该不是万岁爷,那就是……太子了。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太子究竟在万岁爷那里,使了什么法子,竟能让万岁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转变了对神鬼之说的想法呢?
……
封予山摩挲着茶杯,良久无言,蓦地抬头看向了邹令:“太子近来可私下见过万岁爷?”
邹令仔细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回主子的话,太子近来没有面圣的机会,倒是东宫的瑾儿小公子三不五时地能见到万岁爷,如今那位瑾儿小公子出入御书房都是平常事儿了,对了,今天那位瑾儿小公子也入宫了,在御书房待了大半天呢,傍晚的时候,还是姜福田亲自把人给送回东宫的。”
瑾儿小公子?
封予山眉头微蹙:“瑾儿小公子如今几岁?”
邹令又想了想,然后道:“回主子的话,瑾儿小公子是嘉元十七年下半年生的人,如今还不满八岁。”
所以,一个不满八岁的孩童,真的能够左右万岁爷的想法?而且还是根深蒂固的想法?
封予山不信,封远图有多猜忌多疑、又有多冷血无情不顾念亲情,他这个做儿子是亲自领教过的,所以一个区区稚子,又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可是除了这位瑾儿小公子,又还有别的人吗?
说实在的,封予山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够改变封远图的想法,更不可能得到封远图的完全信任,这真的比登天都难,自然一个不满八岁的孩子,也是做不到的。
所以,封远图到底为什么会同意魏大人的提议、下令行这一场水陆法事呢?他这是受人影响,还是在顺水推舟呢?
……
指腹轻轻摩挲着茶杯,封予山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邹令不敢出言搅扰封予山的思绪,正要轻手轻脚地退下,却又被封予山给叫住了。
“万岁爷还是一直没有召见常建成吗?”封予山问。
常建成入京已经有一段日子了,除了最开始入京被万岁爷召见了一次之外,就再也没被万岁爷召见了,也没有提让常建成回西南的事儿,就一直把常建成晾在一边,这让常建成有些隐隐地担心。
他疑心万岁爷此次召他入京并不只是单纯地商量南疆大军以及蜀地新任参政道人选一事,而是别有目的,常建成是担心万岁爷已经发现了他跟杨下田的真是关系,一边派杨下田奉旨南下,一边又召自己入京,只怕是存着拿捏他们父子的心思。
封予山倒是不这么认为,杨下田的身世极其隐秘,后来杨下田改头换面到了京师,这其中封予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对于杨下田的真实身份不外泄,他还是有这个自信的,只不过封远图将常建成召进京师却一直摁着不让走,也的确出乎封予山的意料。
封予山摸不准封远图的心思,便就显然常建成耐心等着,他是西南驻防将军,封远图轻易是不敢对他下手的,况且,在封予山看来,封远图对常建成还是十分看重的。
邹令闻言,忙不迭躬身道:“回主子的话,万岁爷昨儿傍晚在御书房召见了常将军,属下一时疏忽,还未来得及禀报主子,请主子责罚。”
这其实也怨不着邹令,邹令最近都一直在盯着邓府跟四皇子,昨儿晚上邹令更是一夜没回,上半夜跟着封予山去了穆府,下半夜又亲自去四皇子府外头盯着,今儿钦天监那边又闹了这么一通,邹令在外头忙得脚不沾泥,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回的安郡王府,自然来不及跟封予山禀报这个。
不过这也让邹令惦记起了沈卓杨来,若是沈卓杨在的话,两个人一道伺候主子,肯定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了。
自然安郡王府不缺忠心耿耿的侍卫,但是涉及常建成、杨下田如此隐秘又重要的事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杨下田的来历,除了封予山、邹令之外,也就只有沈卓杨跟罗植了解。
封予山摆了摆手,示意无妨,抿了口茶,询问道:“知道是为的什么事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