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太子,最让他忌惮,因为封远图对太子最为严苛,看似不疼爱,但实则却是最重视,正因为重视,把他当成未来的国君看待,所以封远图才会寄以厚望,要求严格。
封远图对太子的态度让封予峋很是忧心忡忡,不过好在太子不是个聪明的,一直没有领会到封远图的这份苦心,再加上陈氏一门又有自己的心思,所以太子只会越发地不讨封远图欢心,甚至是越来越失望。
但是他就不一样了,他是凭着一身本事,凭着自己的耐心,一点点博得封远图的看重的,这跟别的皇子都不一样,封远图是认可他的能力的,这跟母家跟嫡庶没有关系,是单纯的欣赏和疼爱,所以封予峋一度十分得意,也是因此,他才稍稍有了松懈,哪想结果就是直接被封远图毫不留情地摁倒在地。
万岁爷的疼爱要想得到,那真是堪比登天,可是要想失去,却何其容易?
可是那个叫瑾儿的孩子,到底凭什么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万岁爷的疼爱跟看重?甚至还会允许他在御书房里待上大半天?
封予峋不想承认自己在嫉妒一个只有七岁的孩童,但事实上,他真的嫉妒得要死,这种情绪,他从未有过,即便是从前在太子得势的时候,他亦能做到心平气和,但是现在,他却在疯狂的嫉妒。
凭什么他费劲艰辛、绞尽脑汁都得不到的,那个叫瑾儿的孩子却能如此轻易得到?
……
封予峋候在御书房殿前,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刚开始的时候还好,二月末的天儿也不算有多冷,但是后来忽然就刮起了冷风,连守门的侍卫都觉得冷风刺骨,更别说是看上去有些孱弱的封予峋了,但就算是再冷上是被,封予峋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
封予峋就这么地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姜福田才掀开厚重的门帘,从殿里慢吞吞地出来,行至封予峋面前,浮沉一扫,含笑跟封予峋道:“万岁爷已经批完了折子了,殿下现在可以进去了。”
封予峋一怔,他还以为封远图在召见别人,才让他在这里候着的,没想到,原来里面根本就没有别人,封远图不过是在批折子而已。
这事儿若是在从前,封予峋也不会觉得多受不了,但是偏生就在昨天,万岁爷却让那个瑾儿在御书房待了大半天,不仅爷孙两人吃了两顿饭,封远图批折子的时候,也没让瑾儿出去,就那么留下来与他作伴。
但是今天,换做他,他就得在这冷风口里生生等这么长时间……
他这个战战兢兢做了这么些年哈巴狗儿的儿子,竟然还不如个黄口小儿?!
简直是荒唐!
封予峋满腔怒火,却只能硬生生忍下,不但如此,他还得装出一贯的毕恭毕敬,然后随着姜福田进了御书房。
“儿臣拜见父皇!恭请父皇圣安!”行至殿中,封予峋疾步上前,停在中央,对着龙案后的封远图跪拜行礼。
“嗯,平身吧,”封远图头也没抬地道,又伏案批了最后一份奏折,完了之后,才撂开手上的毛笔,看向了封予峋,“似是清减了不少。”
封予峋忙道:“谢父皇关心,大概是时节更替,近来胃口不大好,不过却并不防事。”
“那也不能不重视,等会子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封远图道,一边起身,绕过龙案,行至软塌前坐下。
封予峋忙不迭应声道:“是,多谢父皇垂爱。”
姜福田前来奉茶,封远图接在手里,抿了一口,然后随意指了指对面的软塌,跟封予峋道:“坐下来说话。”
“是,儿臣遵命。”封予峋恭恭敬敬坐在了对面。
封予峋心里挺忐忑,他不知道封远图为什么忽然要召见自己,宫里的旨意来的突然,偏生周子徽人又不在府里,他自然也没有机会询问周子徽的意思,便就急匆匆地跟着进宫来了,这一路上,还有在外面吹了那半天冷风的功夫,他一直都在想着封远图忽然召见自己入宫的目的。
近来宫中可出了什么事儿吗?
倒是有不少事儿,但是跟他有关的却又没有……
不,也不算是没有,这几天,他冷清的四皇子府,忽然又开始被人惦记起来了似的,三不五时地就有人偷偷上门拜访,周子徽推测,这跟近来的朝局有关,太子跟二皇子斗得如火如荼,站队这种事儿从来都避免不了,有人站太子,自然有人站二皇子,但是却也有人另辟蹊径的,太子跟二皇子斗得越是难分你我,他们却越发相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在有些人的眼里,四皇子便就是这个渔翁。
可是真正的渔翁,难道不是万岁爷吗?
周子徽建议封予峋闭门谢客,封予峋的想法也是一样,朝局越是动荡,太子跟二皇子越是斗得跟乌鸡眼儿似的,他这个“与世无争”的四皇子,才能越发显出珍贵不是?
可是,封远图又是怎么想的呢?他是肯定自己闭门谢客的做法,还是心存疑虑,所以才要来敲打一番?
联系到刚才在门外吹得那么半天的冷风,封予峋只觉得手脚都冰凉了,蓦地就是一个寒颤。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打寒颤了?”封远图瞥了一眼封予峋,关心道,不过语气跟表情却仍旧是淡淡的。
这种淡淡的语气,更加重了封予峋的恐慌,他使劲儿吞咽了一口,然后挤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来,道:“回父皇的话,儿臣长久没出过门了,冷不丁地出门经了点儿风,就有些受不住了,还是父皇英明,儿臣的确应该让太医给瞧瞧的。”
封予峋这话说的很是恭敬,但是却也巧妙,主动跟封远图示弱,就这个借口,封远图可以随口让封予峋来个静养,时间不定,这可不就是给那些子一门心思想着去烧四皇子冷灶的人泼冷水吗?
果然,封予峋这话一出,封远图的目光就再次落在了封予峋的身上,再开口的时候,封远图的语气就比刚才好了不少:“既如此,那就不该总是闭门不出,没得跟你五弟一样,一味儿娇养反倒搞坏了好好儿的身子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