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命不值钱啊，尤其还是身处前线的士兵，若是后勤补给、药材充裕的话，那还不错，可一旦缺药少粮的话，哪怕只是受了轻伤，也有丢命的风险，封予山见多了这种情况，也是最怕看到这样的情况，好男儿征战沙场、为国捐躯，那没什么可说的，是义务是责任也是担当，但若是因为缺药少粮而丧命，那自然是不值的，是冤枉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封予山当年才会拎着两个血粼粼的人头亲自登门去找穆昇。

封予山这话一出，穆昇也想到了当年的事儿，一时间亦是万分怅惘：“王爷时运不济，若不是当年战场负伤的话，也不会落得后来的境况。”

是啊，若不是封予山在关键一役中身负重伤，不得已退下沙场，南疆大军也不至于后来一败涂地，更加不会有了后来的大夏朝廷主动求和，而封予山又怎么会从巅峰之上直接跌入谷底？

当年谁不为大皇子可惜？若是大皇子没有负伤，没有兵败，又怎么可能会落拓回京？要回京，那也是凯旋归来，所有人都相信，那等身的军功会直接把他送上太子宝座。

但是可惜了，封予山最后不仅没能入住东宫，反倒成为了存在感最低、处境最差的一位皇子，这还不算什么，最要命的是，他还伤了身子……

穆昇这话一出，连一向严肃古板的敬子昂，脸上也露出了几分难过来，他也在想，若是当年封予山没有受伤，而是大胜迦南顺利入主东宫的话，如今的朝堂局势肯定不一样，太子如何能跟大皇子比？二皇子就更不必说，万岁爷纵容这些跳梁小丑，把朝堂祸害的乌烟瘴气，甚至还要葬送他们一家的性命……

若是封予山入主东宫的，肯定不会这样。

敬子昂坚信这一点，穆昇亦然，他们对封予山的身体情况的确有担心，这也不止是他们，全天下的人心里可都存着疑影儿呢，但是却从来没有人跳出来质疑过大皇子的能力和人品。

瞧着穆昇跟敬子昂的反应，封予山脸上的表情一点儿都没变，不管是可怜还是同情，这些年来，他都看得多了也听得多了，早就觉得习惯了，而且穆昇跟敬子昂的身份不同，他心里也肯定不会对这两人心生芥蒂。

他抿了抿唇，缓声道：“什么时候都得有人忠君报国，身为凤子龙孙更是天生就得肩挑为国尽忠的责任，这跟时运时机都没有关系。”

穆昇闻言，只觉得心头一热，明明封予山如今变得沉稳了，相貌也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比起十一年前，他都已经蜕变成了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但是穆昇却能感觉得到，封予山平静沉稳的表象之下，那颗拳拳赤子之心，却跟从前没有半点儿分别！

他还是跟从、十六岁初到战场时候一样，怀揣着一副忠君爱国、尽忠职守的热血心肠，只不过少年将军更加张扬更加肆意洒脱，而如今面前这个历经世事变迁的青年王爷，变得沉稳了成熟了，学会了隐忍克制，但是他的热血不改！

而这，正是封予山身上最可贵的，不管经历多少磋磨、中伤、误解、凌辱，他的心都没有因此变黑变冷，而是始终保持初心。

这让穆昇如何不感慨？不激动？

不单单是穆昇，连敬子昂都十分动容，这两人谁也没给谁使眼色，谁也没开口提醒，两人竟然同时起身，一起跪倒在了封予山的面前，一字一字齐声道：“微臣愿追随主上！从此为主上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封予山再次受到了来着岳父大人还有姑父的惊吓，好好儿地说着话呢，冷不丁地下跪这是要闹哪儿样？

封予山忙不迭起身去扶两人起来，不住口地道：“两位大人快快请起，今日咱们闭门说话，又是私底下，实在不用这般见外，两位大人可不许再行这么大的礼了。”

敬子昂却坚持道：“君臣有别，莫说王爷是凤子龙孙，咱们做臣子的给王爷行礼本就是应该的，如今臣等拜在王爷门下，从此王爷便就是臣等主上，臣等自然更得恭谨。”

封予山张了张嘴，十分想跟敬子昂坦白，姑父啊，我不要你们的恭谨，我要的是你们对我这个未来女婿的爱护跟首肯啊，要是能把我当做自家孩子的话，那就更好了……

虽然，他年纪有点儿大，让敬子昂跟穆昇拿他当自家孩子实在也是难为人家了。

顿了顿，封予山正色道：“敬大人，穆大人，我今天之所以来这一趟，并不是要收服笼络你们，所以你们也实在不必对我毕恭毕敬，甚至视我做主上，你们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让我十分钦佩，而你们一直坚持的并不站队、只一心效忠朝廷的态度，更让我欣赏，这才是忠正臣子该有的态度，臣子就该这样，对上忠心不二，对下坚守本分，若是天底下为官的，只一门心思钻营站队，而因此玩忽职守，那岂不是亡..国之兆？”

穆昇跟敬子昂表情严肃，封予山这话字字珠玑，句句铿锵，都给他们带来了震撼，但是他们心里却又带着浓浓的疑惑，封予山这话是个什么意思？难道他真的没有要归拢他们的意思？那他为什么又特地来着一趟？

难道封予山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反倒是他们三家剃头挑子一头热吗？还是他们都想错了？

封予山没有让他们疑惑多久，很快又继续往下说：“我近来之所以会来这一趟，是想给两位大人吃一颗定心丸。”

说到这里，封予山目光落在了敬子昂的身上，语气郑重：“敬氏一门，忠勇辈出，实乃大夏之幸，朝廷之幸，只要有我封予山在，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做出不利于敬府一门之事，也断不会让敬府一门沦为他人手中棋子，请敬大人对我有这个信心。”

敬子昂闻言，心头一热，对着封予山深深一揖：“微臣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