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祚大一早来报,说是昨儿晚上陈太炎夤夜前往东宫,待了一个时辰之后方离开,出来的时候,步履蹒跚、面如菜色,整个人似是陡然老了十岁,可见陈太炎跟太子之间的交谈不大愉快,甚至都已经闹翻了,再联想刚刚太子在他面前的表现,封远图越发觉得肯定是这样无疑。
想到这里,封远图的心情又愉快了不少,他抿了口茶,将茶杯放回小几,然后对着那半杯残茶出神。
既是太子跟陈氏一门闹翻了,那他对太子的态度也该有所不同了,就比如在邗沟一事上,他对太子原本的处理办法,也该改一改了。
此次封远图掀起邗沟一事,主要的打击目标,自然是二皇子、廖氏一门还有陈氏一门,至于太子并不是重点,他又没有废黜太子的打算,所以太子的脸面,他还是要给留的,但是杀鸡儆猴也是必要的,他当然得给太子提个醒,让他找个蠢笨的儿子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以后又当怎么做好一个听话的乖儿子……
可是如今看来,让太子全身而退也不是不行。
不仅如此,封远图甚至还开始为太子做起了打算来。
敬府、穆府、苏府这三门府邸抱团他是绝不允许的,眼瞧着再忠心耿耿的臣子,未必就真的表里如一,更何况是三门蒸蒸日上的门第,苏府根深叶茂、影响太大,封远图轻易不敢动,而且苏鹤帆又是个没儿没女的孤老头子,苏府眼看着就要绝后了,封远图对他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让他不放心的是敬府跟穆府。
苏氏一门的势力,最终是要交到这两门府邸手里的,毕竟一个穆昇,一个穆敏,已经是跟苏鹤帆血缘最亲近的后辈了,单看敬府跟穆府长房,其实倒都并不入封远图的眼,一个是白衣起家,一个是不得父亲扶持、常年远离权力中心,但因为他们身后的苏氏一门,封远图又不得不重视这两个府邸。
他绝不会让敬府跟穆府长房抱团,更加不会允许他们分享苏氏一门的权势,以此威胁皇权,毕竟不管是穆昇还是敬子昂跟敬成栋,都不是废物点心,一旦他们得势,一旦他们结盟,那将会是怎样一种局面,封远图根本就不敢想。
不管是对付廖氏一门,还是陈氏一门,都已经让他精疲力尽,若是继承苏氏一门权势的敬府跟穆府同气连枝的话……
不!
他绝不允许这种局面出现!一如他绝不相信敬府跟穆府所谓的忠心耿耿。
所以,思前想后,他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借着敬氏一门的手掀开邗沟积年大案,然后再借着不论是哪方势力的手,灭了敬氏一门。
他不能同时灭了敬府跟穆府,那样的话,只能会引起苏氏一门的疯狂反击,百年苏府,那是大夏第一门庭,封远图不能不忌惮,所以穆氏一门不能动,其实也没必要动,因为没了敬氏一门,独留下一个穆氏一门,想来穆昇也该能记住这个教训,也学得乖了。
原本这就是封远图的计划,但是如今,封远图的计划因着太子的这一番哭泣示弱,就又有了新的改变。
封远图抿着茶,在心里琢磨着,半晌忽然开口问道:“穆昇的长女,今年多大了?”
姜福田一怔,随即忙不迭达到:“回万岁爷的话,穆大人的长女穆葭,今年十五,将将及笄了。”
“及笄了?”封远图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又抿了一口茶,“那便就是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
姜福田闻言,心头一动,万岁爷这是有意将……穆家大小姐指给太子殿下吗?
可是如今东宫四角齐全,太子妃虽然疯了,但是人到底还在呢,万岁爷却要怎么指这个婚?难不成要学着皇后娘娘的手段悄默声地弄死哪个侧妃吗?
咦?不对啊。
之前皇后娘娘跟太子殿下,做梦都想把那位穆家大小姐娶进门,为此还不惜搭进去一位侧妃的性命,但是万岁爷却硬是没有同意,最后还是万岁爷亲自开口,让皇后在东宫后宅里头随便择了一位侍妾顶上了这个缺,毫不留情地便就断了太子跟皇后对于穆家大小姐的念想,这才过了多久,万岁爷竟然又想着要把穆家大小姐指给太子殿下了?
就因为太子殿下今儿在万岁额面前掉眼泪儿了?
姜福田越想越觉得蹊跷,他小心翼翼地偷看了封远图一眼,只瞧着那张脸仍旧是一贯的平静,瞧不出任何喜怒之色。
封远图面上的确不露声色,但是心情却还是不错的,他已经决定了,待到邗沟一事结束之后,便就亲自将穆府嫡长女指给封予嶙。
那个时候,陈氏一门已经彻底垮了,而出身陈氏一门的太子妃便就是心怀愧疚自刎谢罪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正好把太子妃的位置给空了出来,让穆氏嫡长女顶上去,到时候即便因为敬府一事,苏府跟穆府对他颇有怨怼,可有了这门姻亲,还怕苏府跟穆府不忠心耿耿吗?
封远图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极好,心情更是不错,当下便放下茶杯,兴冲冲起身朝外走。
姜福田忙得跟了上去:“万岁爷,您这要是去哪儿?”
“去皇贵妃宫里瞧瞧,她不是洗手作羹汤吗?朕去给她捧捧场。”封远图含笑道,双手负后,脚步轻快。
姜福田小心翼翼跟在封远图身后,打量着封远图明显轻快的步子,一颗心都要纳闷儿死了,万岁爷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怎么刚刚才说起穆府大小姐,这就忙不迭要去皇贵妃那里?难道不是他想的那样,是想将穆府大小姐指给太子?而是……二皇子?
这……这更加不可能吧?万岁爷不是打算收拾二皇子的吗?
所有人眼中最了解万岁爷心思的姜福田,头一次陷入了茫然。
……
姜福田疑心万岁爷要把穆葭指给太子殿下,又疑心是二皇子,要是封予山知道了姜福田在为了什么事儿想破了头,他一准儿气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