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贵府办丧事儿，自然少不了被人围观的，这些时日，穆府门前可就没有消停过，总有好奇之辈驻足朝里头张望，尤其这一大早的穆府的诸位公子小姐又齐刷刷地站在门前，便有不少人远远观瞧，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站在边儿上的那个是谁？没听说过穆府长房有两位小姐啊？怎么就多出来一位呢？”

“是啊，我也没听说过啊，不过戴纱帽的那个我知道，肯定是穆府的大小姐！之前不是就听传言说是长了春痘吗？瞧着架势是到现在还没好呢！啧啧啧，还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

“就是啊，要是大小姐没长春痘的话，估计早就被万岁爷指婚给四皇子了，当时芳贵妃不是还特意点名让大小姐入宫赴宴的吗？说白了，还不就是看上人家大小姐了？啧啧啧！”

“还有这事儿？那大小姐这可真真是命中无福！竟错过了这天大的好事！可惜了的！”

“哦，我想起来了，边儿的那个就不是长房的小姐！她是二房的小姐！就是之前被法亮法师当众算出，被狐妖附体的那个穆府二小姐！没错！就是她！当时我还在场亲眼瞧见的呢！”

“呀！不是说把人给送到穆府老宅，说是要终身思过修德的吗？怎么人又回来了？穆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竟也出尔反尔？这不是蒙世儿吗？！”

“就是就是！这才过去多久？当咱们京师人都耳聋眼瞎没记性呢！”

“这不是赶着家里办丧事儿吗？听说是长房的大公子大小姐格外开恩，这才接了二小姐回来给祖父奔丧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那丧事儿办完之后呢？那是不是还要把二小姐给送回穆府老宅去？”

“那可不好说了，你们瞧瞧二小姐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儿，听说二夫人如今的脑子不大好，人好像是失心疯了！如今二房都落到了这般田地，大房那边只怕得顾看一二呢！”

“可是二小姐毕竟被狐妖附身啊，留着这么个不祥之人在府上，大房那边就担心会搅的阖府不宁？”

“再阖府不宁又能怎么样？穆老太爷尸骨未寒，穆家二爷又被流放去了岭南，二公子如今又成了废人，二房那边死的死伤的伤，长房就算再膈应二小姐，那也不能放着不管啊，要不然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你别说，这事儿还真是左右为难，反正换做是我家的话，我是死活不会留个被狐妖附体的不祥之人在家里的！我还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呢！”

“就是！就是！还是把二小姐送走的好，没得日后她祸害穆府还不够，还为祸别家，这谁受得了啊？”

……

路人议论纷纷，难免有声音大的，就传到了对面来，穆芙的面色便就愈发难看了，忍不住就朝穆葭那边看去瞪了一眼，心里简直是恨透了穆葭，若不是穆葭跟那法亮勾结，她又怎么会落得个被狐妖附体、那般难听的名声？又怎么会被穆磊下令送到老宅去？倒是穆葭还趁机捞了一把好名声，还差点儿取代她嫁给了四皇子，真真是岂有此理！

只不过时过境迁，穆芙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轻易被激怒、一味儿眼高于顶的二小姐了，她如今也懂得了能屈能伸这么个道理，都用不着朵儿提醒，她迅速地收回了看向穆葭、怨恨的目光，又恢复了刚才的楚楚可怜，只见她头垂得更低，贝齿死死咬着唇，身子摇摇欲坠，一副痛苦难当的模样，朵儿瞥了一眼穆长风跟穆葭，然后忽然一声惊诧道：“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又不舒坦了？”

一边说着，朵儿一边忙不迭地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穆芙，一边取帕子给她擦脸上根本就不存在的汗，一边担忧着道：“二小姐，肯定是您昨晚又熬夜给老太爷了，奴婢劝您早些休息，您如今身子骨本就不好，还正养病呢，您就是不听，还日日坚持给老太爷念《往生咒》，二小姐，奴婢知道您是最有孝心的，但您这样下去可不成啊，只怕身子要垮呢！”

穆芙虚弱地摇摇头，道：“没、没事儿，祖父待我不薄，这都是我这个做孙女儿应该做的，旁的我也做不了……”

“二小姐，您就是太孝顺了！孝顺得都不顾念自己身子了！”朵儿又是心疼又是着急，眼看着都要点眼泪儿了，“二小姐，您可别这样了，二爷、二爷要是知道了，不得心疼死啊？”

穆芙闻言，眼圈也跟着红了，垂着泪眼哽咽道：“就是因为爹……爹不能给祖父灵前尽孝，我这个做女儿的，才更该如此，连带着爹的那一份孝心……”

朵儿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二小姐……”

“朵儿，你什么都别说了，”穆芙摇了摇头，一边扶着朵儿的手，费劲地站直了身子，一边怯生生地朝穆长风跟穆葭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你别一味儿哭哭啼啼的，大伯跟大伯母这就到了，咱们这么哭哭啼啼的也不像话，没得惹了大伯跟大伯母不快。”

虽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的，可是离得近的人，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更何况朵儿闻言，还忙不迭地点头道：“二小姐所言极是，咱们定然不能惹了大老爷跟大夫人不快。”

穆芙再次偷摸摸地朝穆长风跟穆葭那边看去，眉眼之中尽是畏惧之色，然后她挪开眼，蹙了蹙眉，厉声训斥朵儿道：“什么大老爷大夫人的，是老爷跟夫人！以后再别让我听到你叫错了！”

朵儿还一脸茫然：“可是二小姐……”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往后穆府就只有一位老爷，一位夫人，”穆芙再次警告朵儿，似乎生怕穆长风跟穆葭会生气似的，她又怯生生地朝穆长风跟穆葭赔了个笑脸，一边不安地道，“大哥，大姐姐，朵儿这丫头不懂事儿，你们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以后她再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