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植剪开封予山的袖子,甫一看清楚封予山小臂上的情形,顿时脸都白了,只见那根金钗几乎全部没入封予山的手臂,饶是封予山手臂粗壮,却也几乎给扎个对穿,因为没有取出金钗,伤口出血并不多,现在伤口已经凝固了,微微地红肿着,要是当时就拔出来的话,也没什么,可现在拔的话,肯定出血更多,而且更疼……
想到这里,罗植眼神却是蓦地一黯。
便就是再疼,主子也不会感受得到,主子的右臂早就废了。
“主子,没碰着骨头也没伤着脉络,问题不大,”罗植冲封予山笑了笑,佯装轻松,“拔下来金钗,养个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了,除了留下个小伤疤之外,就没啥事儿了。”
沈卓杨取来了药箱,还有雄黄酒、热水,罗植净手,准备拔钗子,一切准备就绪,封予山却忽然开了口:“轻点儿,疼了大半天了。”
“唉,主子您放心,属下肯定……”罗植说不下去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既惊且喜地看着封予山,“主、主子,您刚才说什么?您……您觉得疼?还疼了大半天?”
沈卓杨也激动得不得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凑过去封予山的右臂,眼睛都红了:“真的疼?主子,您……您觉得疼?”
“嗯。”封予山难得表情没那么严肃,抿唇一笑,冲他们点了点头。
他心里其实也挺激动,不过已经过了最激动的时候,当时在西槐别院,那间黑黢黢的房中,那丫头的金钗插进他手臂的时候,他当时是愤怒的,想都不想就要手起刀落,对于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来说,杀人绝不是件难事儿,可是手臂上传来的陌生的、鲜活的疼痛,让他到底没有下得去手,硬生生地收住了。
他当时是激动的,一直软绵绵没有任何知觉的右臂,因为那丫头的偷袭,竟然恢复了知觉,那一跳一跳的疼痛,简直让他心花怒放。
还有那丫头的眼泪,一点一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是温热的,是酥麻的,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
这一下午,他什么都没干,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房中,一个人静静地感受着右臂上传来地一跳一跳地疼痛,这种滋味儿……
直抵心窝,他能记一辈子。
而唤醒他这条右臂、比多少金药贵宝还好使的小丫头,他也会记一辈子。
……
“太好了!太好了!”罗植强忍着眼泪,哽咽着道,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封予山的小臂涂雄黄酒,一边道,“主子,这次您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是啊,还真的好好儿感激感激那位穆府大小姐。”沈卓杨也忙不迭点头如捣蒜。
因为穆葭刺伤了封予山的缘故,沈卓杨这大半天什么都没干,就杀气腾腾地坐在院儿里磨刀来着,到罗植来之前,他已经想出了一百零八种虐杀穆葭的想法了,可是这时候,他却对穆葭感恩戴德,都恨不得去给人家磕一百零八给响头呢。
涂好了雄黄酒,罗植捏住了那根金钗,然后猛地拔出,随即便就有一股子鲜血喷溅出来,罗植忙得又给封予山止血。
封予山全程一言不发,只是眉头微蹙,看着被丢在地上的那只金钗,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有点儿异样。
这根金钗明显跟寻常女子佩戴的金钗不大一样,金钗尾部显然是被人磨过,尖锐得跟针尖儿似的……
那穆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龙潭虎穴,竟然把一个只有十四岁大的丫头逼成了这样?堂堂嫡长小姐,竟要随身携带这支金钗防身?
封予山盯着那明显不同寻常的金钗,眉头紧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