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到,宴席开始,可就在此时,前院忽然一片喧哗,众人纷纷朝外看去,就瞧着穆府的老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后院,行至穆增面前,躬身道:“启禀老爷,太子殿下来了。”
一众人顿时愕然,穆增尤其是,错愕道:“什么?太子殿下来了?”
穆葭也听见了,先是一阵诧异,随即就在心中暗道,太子也忒沉不住气了。
自万岁爷给四皇子指了婚,已然宣告四皇子退出皇位的角逐,自然朝中权力势必要重新洗牌的,像穆府这样、原本隶属于四皇子的势力,自然如今成了太子眼中的肥肉,若是能一举归拢了穆府,那么太子手中便就同时掌控了吏部和礼部,当然还有右相府,由着三方势力的加持,太子权力自然会进一步得到巩固。
当然,这还只是明面而上能看到的,看不到的好处则更多,敬府和苏府、以及穆家大房,上至左相下至地方,由这三家文武交织组成的巨大权力网,一旦被太子掌握……
万岁爷只怕是连个安生觉都睡不好了。
都道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对于一个多疑猜忌的皇上来说,这个“他人”自然也包括太子,甚至太子还首当其冲。
所以在四皇子倒台,权力重新洗牌,万岁爷最为紧张的时刻,太子更该清醒冷静,也更该行事低调,可是封予嶙明显显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仅如此,他也没有意识到他眼中的这些肥肉究竟有几分能被他吞吃入腹的可能。
穆昇不傻,他是万岁爷的宠臣,从不站队、一门心思忠君事主这是一直以来的为官之道,很显然这样的为官之道很合眼下的时局,也合万岁爷的胃口,所以穆昇近年来一直平步青云,他自然不会坏万岁爷的忌讳,怎么可能投向太子?
而敬府跟苏府自然也不可能了。
不单单是穆府大房不愿意,而且就穆葭对穆增的了解,穆增也是不愿意的,穆增最是好脸面,所以短时间内,不可能改弦易帜,即便日后有意投在太子麾下,必然会暗中行事,没得落个墙头草的恶名,所以这个时候,穆增是根本不可能投向太子的。
所以封予嶙这趟注定是要无功而返了,不单单是无功而返,太子此行势必会传到万岁爷耳中,万岁爷必然会勃然大怒,太子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说不定刚倒一个四皇子,万岁爷又会再抬举另一个皇子,继续咬着太子。
穆葭对于封予嶙做事莽撞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却没想到竟会莽撞至此,皇后跟右相竟也不拦着?由着他这般……胡来?
穆葭正纳闷儿的时候,穆增跟穆磊以及其他一干男人已经匆匆起身,迎了出去,就算穆府一向跟太子不对盘,可是却也是一点儿都不敢怠慢。
女宾这边鸦雀无声,毕竟谁不知道穆府佟府跟东宫的关系,此刻听说封予嶙来了,佟淑清、段氏、佟绣春之流心里就没有一个心里不打突的,可是随即,佟淑清的眼中就闪出了一丝精光,瞧着太子的架势,是主动要跟穆府示好,若是穆府能抓住机会跟东宫攀上亲的话……
正巧前一阵子东宫殁了一位侧妃,这可真真是天赐良机。
想到此处,佟淑清免不了朝穆葭这里扫了过来,就算是真要跟东宫结亲的话,那嫁过去的必然是穆葭,可若穆葭嫁进了东宫,大房便就成了东宫的心腹,就算是把佟江琴嫁给穆长风,怕也难掌控大房。
可若是穆蓉嫁过去的话……
那二房就能一举成为东宫的心腹,再加上佟江琴跟穆长风的婚事,便就可以对大房手拿把攥。
想到此处,佟淑清只激动的眼皮直跳,只是目光在房中扫了三圈都没有见着穆蓉,登时就是一愣,然后看向佟绣春:“怎么不见蓉儿?”
佟绣春忙道:“刚刚下人来报,说是蓉儿身子不爽,我吩咐她好好儿歇着,就不必过来了。”
佟淑清闻言,忍不住眉头紧蹙,太子驾到,穆葭还染春痘,穆府可就只剩下穆蓉这么一个能入眼的嫡女了,太子若是真有心示好的话,自是会注意到穆蓉的,这门亲事说不定就成了,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偏生那丫头就这般不争气呢?
佟淑清正思忖着要不要让人去唤穆蓉过来的时候,太子一干人等已经入了后院儿了。
就听着男宾那边嘈杂了起来,其中不乏赔笑奉承之声,一干女宾都好奇朝那边看去,虽然中间隔着屏风,不过那屏风是丝制的,倒是能瞧见个七八分。
穆葭也好奇看去,只见穆增陪着一个身披墨狐大氅、步履沉稳的青年男子进来,那男子的模样,她看不大清楚,却也知道必然难看不了,他体态偏瘦,比穆增稍矮一点儿,举止间优雅尊贵仿若天成,那是只有天家人身上才会有的气度。
穆葭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封予山,难免在心中跟封予嶙做对比,封予山身上也有这样的天家气度,只不过更多的是经沙场淬炼出来的从容不迫,而封予嶙则更显雍容,一看就是金玉堆里长起来的。
忽然,封予嶙侧脸朝屏风这边看了过来,目光直直看向穆葭,穆葭登时就是一愣。
封予嶙在……看她?
她只道是巧合,可是待她抿了口茶再侧过脸的时候,就看穆增让出主位,恭恭敬敬地请了封予嶙落座,封予嶙说笑了两句,然后就坐了下来,这时候似有意似无意地朝屏风这边看过来……
穆葭这回总算是能够确定,封予嶙当真是在留意自己了,一时间心里烦躁不已,好不容易才借着春痘从芳贵妃跟四皇子手下逃脱,没想到太子倒是个不择食的,她顶着这一脸的脓包,倒是还被人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