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了……

太子妃殁了……

太子觉得自己的头疼得更厉害了，房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一般，一个个都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竭尽可能地减少此刻自己的存在感。

太子失手杀死太子妃，这事儿若是传出去的话，那对太子的打击无疑是巨..大的，会有数不清的朝臣去弹..劾太子吧，毕竟谁会愿意让一个杀人犯继承大统？

所以，太子殿下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瞒下此事，那么……最有效的办法是什么呢？

能在东宫为奴的下人，就没有一个是蠢的，就因为聪敏，就因为对自己的未来有了预判，所以这些下人此时此刻个个都面如土色，有的胆子小的，更是抖似筛糠，可到底也没有哪个因为害怕而哭出声来的。

也没有人敢去扶太子，太子就那么一直僵硬地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趴在床沿儿上的、太子妃的尸身，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直到太子妃浓稠的鲜血流到了太子的面前，太子才似是如梦初醒，一脸惊恐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就是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

留下一众下人在寝殿中继续鸦雀无声，半晌，总算有人回过神来，指着太子妃的尸身，颤声问道：“现在该……该怎么处理太子妃的……尸身？”

谁能回答她？

没有人，除了时不时传来的一声牙齿打颤的声音，房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啊！”

蓦地，一声稚..嫩的尖叫从房门外传进来，引得所有人都心头一颤，同时齐刷刷地扭头看去，然后就瞧着门外站着的瑾儿正一脸惊恐、直勾勾地瞪着血流满地、长剑穿心的太子妃，他嘴巴大张着，在竭力发出那一声惊叫之后，还久久闭不上，浑身也在不住颤..抖。

跟在身后的小厮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他这才陪着小主子回去清洗了伤口又包扎好了，小主子非要来给太子妃请罪，说是自己太吵了，才害得太子妃生气，这才失手伤了自己，所以错怎么都怪不到太子妃头上，倒是他这个做儿子要给太子妃请罪。

这小厮腹诽小主子未免心肠太好，对个疯子还如此有耐心，成日一早一晚都恭恭敬敬地去请安不说，被疯子给伤着了，还要去给请罪，小主子这样的慈悲心肠，却生在天家，只怕未必是好事儿呢。

小厮免不了为小主子担忧，可是小主子坚持要来，他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能拦着，就跟着小主子来了，结果……

小厮只觉得自己手脚发软，浑身都冰凉，一时间是连小主子都顾不上了。

“咕咚！”

尖叫过后，瑾儿稚..嫩的身子晃了三晃，然后腿一软摔到在了地上，这是被吓得昏了过去呢。

“主子！主子！您怎么了？主子！”小厮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忙不得去扶瑾儿，要是瑾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他这命也就到头儿了！

……

太子妃殁了，死于当值侍婢的疏忽大意，后半夜的时候，一根被夜风吹倒的蜡..烛，点燃了床帏，继而整张床、整个寝房都烧了起来，变成了火海，连手脚自如的侍婢都没能逃脱，更何况是早就卧病在床、行动不灵的太子妃呢？

待大火总算被扑灭的时候，太子妃还有当夜值守的侍婢的尸身才总算被找到，实在是烧的太厉害，以至于都分辨不出哪个是太子妃，哪个又是侍婢。

太子见此惨状，当场一口气儿就没提上来，人就昏死过去了，直到第二日天明，太子才总算醒转过来，却一时接受不了太子妃惨死的事实，痛哭不已，连饭都吃不下去，是怎么都没办法上早朝了，又要处理太子妃的后事，故而太子跟万岁爷告假在家。

太子妃死于走水的消息甫一传出，谁不一声叹息，陈太炎固然罪孽深重，陈氏一门落得惨淡收场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太子妃却真的实在可怜。

先是年纪轻轻的就突然得了失心疯，后来陈氏一门又出了事儿，难免要连累这个疯了的太子妃的前程，哪怕就算是太子日后继承大统还念着跟太子妃的夫妻情分，那太子妃这个罪臣之女也是断断没法子母仪天下的，念在是太子的亲表妹份儿上，最后被封个贵妃、踏踏实实在后宫养病度日就是了。

但是如今，太子妃却没能等到那一天，而是葬身火海，甚至被烧得面目全非，连枕边人都辨认不出，真是可怜得不能再可怜了，也难怪听说太子都伤心过度，一度昏厥。

哎！这样的事儿，落在谁家里，又不会觉得难受呢？更何况太子妃又是太子的亲表妹呢，打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情分呢。

不过却也不是没有另外一种声音，听起来却是冷酷残忍、却又不乏很有道理。

太子妃死得时机正好，她这个疯婆子还是罪臣之女，总算不会继续拖累太子殿下了，太子殿下也能借此机会再结一门更好的、也更加匹配的亲事了，这对太子的前程，自然是添砖加瓦，

说不定，这也是太子心中一直盼望着的呢，指不定太子都不是伤心过度才晕厥过去，那是欢喜过头了才会晕倒得呢！

当然了，就算有这样想法的，也是断断不敢宣之于口的，毕竟谁都不会嫌自己命长不是？

而这些臣子还有百姓的想法，太子是不甚在意的，他如今最在意的就是万岁爷的想法，自从递上了告假折子之后，太子就一直忐忑不安，一直再等万岁爷的回话。

万岁爷会信吗？万岁爷会不会对太子妃的死起疑呢？

万岁爷若是知道了太子妃的真正死因，会怎么想？

会觉得他太过心毒手辣，对他心生忌惮甚至厌恶？还是觉得他行事果断、颇有乃父之风，反而对他越发看重？

要是万岁爷因此对他冷淡甚至夺了他的太子之位的话，那是不是就正好给六皇子腾出位儿了？而他日后就要在那黄口小儿手下摇尾乞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