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霍成峰，罗植就面露感慨，一个劲儿地叹气道：“回主子的话，霍大人是真的病得下不来床了，起先的时候，霍大人呕血什么的，瞅着是怪吓人的，其实就是肝火过旺而已，吃几天的药也就能好个七七八八了，但是却架不住霍大人一直受刺激啊，这病非但没好利索，反倒还是加重了呢，这不，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告假在家养病了。”

“哦？受刺激？”封予山眉毛一挑，“受了什么刺激？你倒是跟我详细说说。”

罗植便就将这几日在霍府的一些见闻一五一十跟封予山说了。

“霍大人病倒的第二天，霍大人家的公子出门的时候就遇着惊马了，亏得小霍公子反应快，要不然可就要葬身马蹄下了，可躲过了一死，却落了残疾，如今大公子的一条腿算是废了，好好儿的公子哥儿，才将将行过加冠礼，还没娶妻呢，听闻还是个课业不错的，等着下一次春闱一举夺魁来着，结果就这么废了，这前程就算是没有指望了，小霍公子人都垮了，哎，那模样看着是真可怜，霍夫人更是成日以泪洗面，霍大人这病焉能好的了？受此打击，病得就更厉害了。”

罗植忍不住摇头叹息，当时亏得他人就在霍府，赶着就给大公子瞧了伤，虽然及时止住了血，好歹保住了条命，可是那条被马蹄直接给踩的断成三截儿的小腿，纵使罗植自诩医术不差，却也没法子妙手回春，让小霍公子还能够完好如初、日后还能正常人似的行动，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罗植又不是华佗在世。

“日后小霍公子可就成了跛子了，那么有出息又英俊的小公子，真是可惜了。”罗植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一个跛子又焉能做官？大夏就没有这样的先例，别说是瘸了条腿，就是脸上有道稍微狰狞些的疤，那都是不可能走仕途的，朝廷官员，那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脸面，对外形还是有些要求的，更别说是个跛子了，走到哪儿都是一瘸一拐的，哪儿来的官威？何来的体面？

所以小霍公子的前途就算是全毁了，什么十年寒窗苦，什么三更灯火五更鸡，这下子可全都是白废了，说的再狠一点儿，小霍公子这辈子就算是给毁了，还是彻彻底底地毁了，这也就难怪罗植不住口地叹气儿了。

封予山跟穆葭听了也忍不住都是眉头紧皱，那小霍公子的确是太可怜了，不过这小霍公子的遭遇是不是……太巧了些？

霍成峰才一得罪了太子、让万岁爷失了脸面，小霍公子第二天便就遭遇了惊马，真的就有那么巧合的事儿吗？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都从彼此的视线中察觉到了怀疑，穆葭没出声，却对封予山无声地张了张嘴——

“东宫。”

封予山也觉得十有八..九，是太子所为，万岁爷想要整治霍成峰有的是法子，万岁爷也会用这般下作的法子，去对小霍公子下手——

虽然万岁爷也的确是个下作的人。

封予山点了点头，对穆葭的猜测表示赞同，然后又看向了罗植：“还有呢？”

罗植刚才说霍成峰一直受到刺激，那肯定就不止只有小霍公子这一件事儿了，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罗植点头继续道：“回主子的话，小霍公子受伤之后，霍大人深受刺激，又接连呕了几次血，霍大人坚决不肯放过害得儿子致残之人，下令让霍府家丁到处寻找那惊马的主人，咬牙切齿地要将此事报官，务必为儿子讨个说法，结果事发的第二天，霍府的人总算找到了那匹惊马的主人，那马儿却不是旁人家的，而就是霍府下头庄子里养的一匹马儿，是跟着庄子里的人入京师采买货物的，不知怎么的就跑脱了，还受惊了，赶巧了就被小霍公子给遇上了，霍大人闻言，当时就没撑住，喷出一口老血，然后人就昏了过去，经这一事，霍大人的病情就又加重了，精神也差得很，实在是不能下床挪动了，这才不得已告假在家养病。”

能不昏过去吗？能不受刺激吗？穆葭听了罗植这么一说，都忍不住要同情起霍成峰来了。

霍成峰断不肯放过害儿子致残的人，还一门儿心思要报官处理此事，这的确是霍成峰的办事风格，其实换二一个像霍成峰这样的，都已经是官至从二品刑部侍郎了，名副其实的位高权重，那遇到这样的事儿，还用得着报官？

报什么官？他这个刑部侍郎是泥捏面塑的吗？但凡狠点儿心，就能让对方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甚至是难逃一死，但是霍成峰是个有底线的，这可能跟他这些年一直在刑部为官、跟律法打交道有关，他没有打算滥用职权私刑，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报官，还是想着用官方渠道解决此事的，这也真的算得上是难能可贵了。

但问题是什么呢？

问题是这马儿竟然就是他霍府的马儿！所以霍成峰就是连报官都不能了，怎么报？难不成要自己状告自己吗？

这也难怪霍成峰受不了刺激，病情加重了，就是穆葭，单单是听罗植这么一说，都觉得有点儿窒息外加肝儿疼了。

这叫个什么事儿啊？简直要把人给逼疯……不，是逼死是吧？！

不行，她忍不住了，她想破口骂人了，算了，罗植还在呢，还是忍忍吧，省得被人家误会成了泼妇，穆葭在心里再三劝着自己，才总算忍不住痛骂太子祖宗十八代的冲动……

咳咳，得亏忍住了，要不然岂不是连他家山子的祖宗十八代也一并给捎带上了？

封予山闻言，也是面色铁青，冷笑道：“哪儿来的那么多的恰好？恰好霍府的庄子的马儿被人带到京师，恰好马儿受惊，恰好就直冲着霍府的小公子？要是天底下真有这么多恰好的事儿，那怎么没恰好当时皇后娘娘产子的时候，恰好太子殿下胎死腹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