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嬷嬷来的时候,柳琦正在收拾东西。
一开始是玥嫔接待的:“连嬷嬷,您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吗?”
连嬷嬷让后头跟着的小宫女把太后许诺的紫砂茶具给玥嫔看了一眼:“这不,太后说了要将这套茶具赠送给刘大夫,以示褒奖她尽心尽力为您调养身子。”
玥嫔正想让流云接过,连嬷嬷没让。
“玥嫔娘娘,刘大夫呢,太后亲赏,她怎么着也应该出来谢恩呀。”
玥嫔不想让柳琦出来见她,于是找了个借口道:“刘大夫连日来伺候本宫难免有些劳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回头本宫跟刘大夫说您已经来过了,这套茶具本宫先替她收着,您看成吗?”
没想到连嬷嬷到底是人精,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玥嫔在推脱,索性便说道:“哎哟,那可真不巧了,不过没事儿,奴婢就在您这等着,顺便讨杯水喝。”
说完,自己就找了凳子坐下了,也没觉得自己的身份,在主人还未允许她坐,她自己就坐下,是不是不太合规矩。
玥嫔当下有些着急了,看连嬷嬷的架势,她这是非得见到柳琦才肯走人啊!
现在已经一更时分了,离二更只差半个时辰。
连嬷嬷赖在这儿,可让柳琦怎么走,明显她是有备而来,除了跟前带着的两个宫女,这院外面还站着两个太监。
逸云院就一个正门,没别的地方能出去。
看样子,只能让这老巫婆见上柳琦一面了,说不定她真的只是想要亲自将东西交给柳琦。
流云到了东配殿跟柳琦将情况说明,“娘娘说,等会儿见了连嬷嬷,只管先把东西接着,磕头谢恩就是。至于连嬷嬷再说什么,您都甭听,也不要理会,反正千万不要耽误了出宫的时间。”
柳琦点头应下。
然而她今天右眼皮自下午太后来时,就一直跳到现在,一刻也不得闲。
“连嬷嬷,真是对不住,我刚才十分困顿就先睡了,让您等久了,刘七给您赔罪。”柳琦陪着笑,连嬷嬷也不好借此事发挥,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她还是带着任务来的。
“看你把话说的,我也没等多久。”连嬷嬷虽嘴上如此说,但她还是受了柳琦的礼,“也是太后交代的,说是必须将东西亲自交到你手上才行。”
柳琦接过了常青宫小宫女手上的大木盒子,忙表示感谢太后赏赐。
祈祷着,自己东西也收了,恩也谢了,盼着连嬷嬷这尊代表太后的煞神,能赶紧走。
“行,东西送到手了,那奴婢就回宫复命了。”连嬷嬷走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利落。
然而越是这样,柳琦越是不踏实。
玥嫔则没她想得那么多,“你赶紧回去接着收拾,再过一刻钟,你就要从这里出去,我还真有些舍不得你。”
“都收拾好了,我本来也没带什么东西,都是您送的,还有就是眼前这套茶具了。”
“我总觉得不踏实。”柳琦还是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她把目光锁定在手上的木盒子,当机立断决定打开看一看。
这不打开还好,一打开,连着把旁边的玥嫔都给吓了一跳。
“这,这,这谁啊这!”玥嫔乍然被吓一跳,说话都有些不利索,她指着盒子里的东西问道。
里面躺着一张画卷,刚好铺满了整个盒子。
画卷上画的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孩儿,看着也就八九十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个已经被吃了一半的冰糖葫芦,脸上尽是天真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被鲜红的血覆盖了一半,被屋里飘忽不定的烛光照着,天真的笑竟然变得十分渗人。
柳琦认得这画卷上的小孩儿:“他是我的侄子,荆子恩。”
在见到这幅画时,柳琦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将画卷从里面拿出来,亲手撕烂,直至粉碎。
“荆溯的侄子?”玥嫔已经缓过来了,在听到柳琦说什么之后,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柳琦点头道:“没错,画这幅画的人定是一位画技纯熟高超的画师,他将我家侄子的脸画得几乎一模一样,我不可能认错。”
画卷被拿出来了,里面的茶具露了出来,一个茶壶,配了四个茶杯。
玥嫔:“太后这是什么意思?用一个小孩儿来当做威胁的筹码吗?也是,她都可以狠心地害我流产,自然再卑鄙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柳琦冷笑着,她伸手拿出了其中一个茶杯,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翻看了一遍,然后漫不经心地把这茶杯往地上一砸。
她道:“看来,今晚我出不去了。”
亥时三刻,段国公和他儿子段之奕还在西侧门口等着。
“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里面出什么事儿了?”段之奕几乎每隔一小会儿,就掀开帘子伸长脖子往西侧门看,就是一直没瞧见人出来。
段国公亦知事情有些不妙,不然他女儿不会让他们连夜在这儿等着,而且还说必须让他和段之奕亲自来。
但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相比段之奕着急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在马车上一直淡定的喝着茶。
又过了一刻钟,西侧门终于开了一道缝,只能够一人出入的狭小的缝。
“流云,怎么是你?柳琦呢?”段之奕逮着人霹雳吧啦一通问道。
流云一路都是小跑过来的,气都还没喘匀,不过事情有些急,她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出不来了。娘娘让我出来跟老爷和公子报信。另外,娘娘还说让家里帮着去荆家看看那位荆子恩小哥儿情况怎么样。”
段国公没下马车,他从马车上探出脑袋来:“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段之奕:“是啊是啊,到底怎么了,我姐怎么会这么突然的叫我和父亲亲自来接人,而且还是这大半夜的。”
自从那个逸云院的小太监送了那么个口信之后,段之奕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再怎么说,柳琦是他找来送进宫去的,这不管是玥嫔出了事,还是柳琦出了事,段之奕都难以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