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池话里说得巧妙,既点明了他和王姗的关系,又丝毫不让人联想到王姗已逝,徒增悲伤。
对方是因为王姗还是因为燕国公府来向她示好,王妧都无意探究。她正想拒绝,却又听到孟池开了口。
“我方才听见,姑娘想找人送信去京城,这里面确实有些缘故,不如请姑娘随我上楼,我再细说给姑娘听?”孟池说完,看见王妧有些不相信他的话,心下了然,又说,“刘管事,请把我们商行最好的茶叶沏上来,王姑娘是贵客。”
刘管事应声道:“是,公子。”
王妧这才知道,原来孟池是这遐远商行的东家。她随着孟池上了挂满字画的二楼,不作停留,又上了三楼。三楼一处静室里,茶几上摆着两只用过的茶杯,显然,孟池刚刚在这里招待过客人。
很快就有人奉了新茶上来。
入了座,王妧静静地等对方先开口。孟池也不和她兜圈子,坦言道:“朝廷派了一位姓卢的将军去邹山剿灭一伙山贼,谁知他急功近利,竟叫关键的几个贼子给逃了。有传言说,贼子逃窜到云州城来了,也有人说他们北上去了魏州淮山。反正呀,从京城出来的无所谓,这进京的人和物,都要盘查了再盘查。谁都不想沾上麻烦,所以这寄送信件和什物到京城的事务就让我爹给叫停了。”
王妧这时也想起来,朱贤曾经对她说过邹山的路不好走的话。她理解遐远商行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决定,现在送信回京反而不好,那么便送到滁州去,告诉二叔一声也可。
“不过,”孟池看着王妧沉默不语的样子,立即又诚恳地说道,“姑娘若信得过我,我替你跑这一趟怎么样?”
王妧直直望进他的眼睛里,孟池流露出来的诚意近乎十足。她拿手指沿着薄薄的杯口划过,缓缓说道:“你就不怕替我担了风险?”
“出门在外,靠的无非是朋友之间的肝胆相照。我孟池为人最讲义气,只是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孟池的话颇有要和王妧推心置腹的意味。
王妧神色未改:“朋友?当然了,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了。请你帮我带个口信到京城,告诉燕国公,我在云州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就这样,你可以帮我吗?”
孟池眸色一垂,似乎有些不解,但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王妧的请求。等他再要细问王妧的近况时,王妧却已起身,准备告辞离开。
他边跟上王妧的脚步,边邀请王妧到他名下一处干净的宅院小住,被王妧一句“不方便”挡了回去。孟池无法,只能将人送到门口,再皱着眉头目送王妧离开。
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青年男子走近孟池身旁,孟池朝他拱了拱手,顺便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怎么王姑娘要送这样的口信?她明明安然无恙呀。”他从青年男子口中得知的消息是,王妧独自离家,燕国公派人一路追寻到云州来。难道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青年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王妧与孟池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孟池却还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姑娘知道燕国公府的人找上你了。”青年男子抿着唇,有些为难地说道。
孟池十分惊讶,却仍感到疑惑:“可是我完全按照朱大哥你的嘱咐,半句也没提到燕国公府啊。”
“如果只凭你和二姑娘的交情,你解释完邹山的事就该住口了。说多错多。”
听了青年男子的话,孟池的疑惑反而增多了。青年男子不想让孟池再纠结下去,便又说了一句:“你只需知道,姑娘不是喜欢结交朋友的人,就够了。”
说完,他撇下孟池,快步往王妧离开的方向追去。孟池留在原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个两个都那么难对付,等将来他接管了家业,那他还不得把头发都愁掉了?
………………………………
马家的人在袁老夫人一行抵达云州的隔天就登门来拜访。马夫人与袁珠已故的母亲原是旧识,她的丈夫是现任云州知州夫人的亲弟弟,因为沾着这点亲而被点为府检校,她的儿子在两年前考取了秀才的功名,这几年马夫人的日子可谓是过得顺风顺水。
只有一件事马夫人总是觉得美中不足,那就是长子的婚事。头些年,袁家老爷夫人都还在,袁家的家底丰厚,又只有袁珠一个孩子,马夫人对这桩婚事还是很满意的,只等袁珠到了岁数便能成就好事。偏偏长子马有才拿定主意一心要等考取了功名之后再议婚,两家人便只是的在口头上作了约定。几年过去,袁珠父母横死,马有才却不负家里的期望考上秀才,马夫人便觉得自家儿子当配得书香门第小姐,袁家败落了,也不好意思再来提两家的婚约。然而,马有才却像是专门要和马夫人作对一样,这两年他对这门的婚事越来越上心,还常常以马家的名义写信去潍州问候袁老夫人。
“老夫人真是太客气了。”马夫人捧着茶,喝了一口,只觉得口齿生香。
袁老夫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对方寒暄,一边把马夫人打量屋中陈设的样子收在眼底。
“怎么不见珠儿?这么多年没见,珠儿一定也出落成大美人了。”马夫人笑着说,这袁家的气派一如当年,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看走眼了。好在她儿子能干,看人准,看事也准。
“她还贪玩着,上街去了。”袁老夫人想起了王妧,有王妧留在珠儿身边照拂,她放心不少。荷包被抢时,若没有王妧拦着,珠儿这傻孩子就走进人家设好的圈套里了。
马夫人听了,又絮絮说起以前和袁家的交情,袁老夫人应和几声。
期间有家仆带着生意上的问题来请袁老夫人拿主意,袁老夫人进出数次,马夫人一直安安稳稳地坐着喝茶,决心等着见袁珠一面。
还没到中午,袁珠便和王妧一起回来了。
袁珠今天兴致颇高地逛了大半条云天街,买了一马车的玩意。王妧说要独自去寄送家书,她便没跟着。回到云州,日子变得比在潍州时自在,袁珠哪里还顾得上想东想西,她先得把好玩的、好看的都先玩一遍、看一遍才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