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耀在轻轻起伏的海面上,粼粼的波光碎成了一片金影,说不出的恬淡美好。
现在是五月。
海风从遥远的地方吹向岸边,带来海洋深处的气息,几只不知名的海鸟在天空之上徘徊,偶尔俯冲下去,再次飞起时已叼起了条肥美的大鱼。
张三躺在船板上眯着眼睛晒太阳,一会儿便闲不住,一轱辘坐了起来,网了几条鱼开始烤。
船头上放着个红泥小火炉,炉子旁摆满了十来个小小的罐子,罐子里装着的是各式各样不同的佐料。
炉火并不旺,张三正用一把小铁叉叉着条鱼在火上烤,一面烤,一面用个小刷子在鱼上涂着佐料。
他似乎已将全副精神全都放在手里这条鱼上,别人简直无法想像一个人在烤鱼的时候也如此聚精会神、全神贯注。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张三的鱼才烤得特别好。
雄踞长江的“神龙帮”的云从龙已想了很多年张三烤得鱼了,就硬是吃不到嘴。
能够拒绝了云从龙还如此悠闲快活的,当然不会是个普通人。
张三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但张三这个人却很不普通。
“快网”张三,这人不但水性高,鱼烤得好,而且机警伶俐,能说会道,眼皮杂,交的朋友也多,对朋友当然也很够义气。
如今他就是在这儿等他的朋友,楚留香和胡铁花。
楚留香这个人,简直没有一刻是闲着的,他在江湖上的名声,多半是他自己给闯出来的——麻烦多半是他自己找的。
张三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海面上,有珠光一闪。
被楚留香评价为“天塌下来也要继续烤鱼”的张三立刻匆匆把鱼放下,整个人都扒在了船边上,极力远眺。
——这人样样都好,只有样毛病。
只要一看到好的珍珠,他的手就痒了,非想法子弄到手不可,黄金白银、翡翠玛瑙,样样都打动不了他的心。
他爱的只有珍珠。
珍珠的光芒,在阳光下并不耀眼,浅淡的光晕很容易就被忽略过去,张三却是一瞬间就察觉到了。
然后他的嘴巴就合不拢了。
海上本就奇珍众多,异人轶事自然也比岸上要多,张三常年在海上飘荡,眼界一样不同一般,
但这一次,他碰到的事情实在太诡异、太离奇。
胡铁花忍不住插嘴道:“等一下,你说这只猫给你送来了一颗珍珠?”
船板上忙着吃鱼的雪白猫咪抬起头瞧了他一眼,琥珀色的双眸中是种不容错认的鄙视。
“不错,”张三的嘴巴已经咧地快要合不拢了,得意道:“我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珍珠。”
珍珠在船舱里。
外面的天光照不进舱内,却有灯光氤氲柔和如同星光,但也无法与珍珠的光芒争辉,随着三人一步步走下,灯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了。
小桌上,一个精致的绒布盒子里,是一颗莹润的珍珠。
粗略瞧去,这珍珠的大小模样和其他的珍珠也没什么不同,细细观察,却发现这珍珠的表面不时闪过丝幽蓝的光泽,如同人类至今无法抵达的深海,充满了无人能解的神秘和尊贵。
长久凝视,竟有种沛然之气迎面而来,如山川日月,林木河泽,原始的自然气息涤荡人心,若是在练武时有此宝相助,想必进境不小。
楚留香眼中异彩连连,长叹道:“只怕我这一生,也见不到比这更好的宝贝了。”他拍了拍张三的肩膀,慎重道:“怀璧其罪,你可要当心了。”
张三满不在乎道:“难道你们还会说出去不成?”他到底是个老江湖了,自是心细得很,如今也不过是在老朋友面前炫耀一下罢了。
——有几个推心置腹的老朋友,实在是一大幸事。
胡铁花酸溜溜道:“一只小猫坐在蚌里面朝你漂过来,用珍珠换你的烤鱼……这也太糊弄人了吧?”
张三下巴昂得更高了:“事实如此。”
胡铁花怀疑道:“这世上真有这么通人性的猫?”
张三道:“我将珍珠取出来的时候,那蚌还朝着我点了点像是在感谢我呢,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珍珠本就是混进蚌肉里的沙尘,蚌日日忍受苦楚才将它磨成珍珠,这在人类瞧来价值连城的宝贝,在蚌心中大概只是害它受苦的罪魁祸首。
楚留香笑了笑,眸中闪动着种好奇的光彩,道:“我倒是想会一会这位猫兄。”
这猫自然就是白泽。
自神水宫一行后,新出炉的儿子交给了南宫灵抚养,一人一宠无事一身轻,一年来游遍大江南北,好不快活惬意。
无论是江南的绵绵细雨,还是北地的粗犷大气,抑或关外的黄沙漫天……换了陪伴的人,换了一种心情,相同的景色也可以品出不同的滋味。
行踪成谜,来去如风,但人在这世上,到底是不能独活的,无花虽然有白泽在侧,也会和自家弟弟南宫灵保持联系的,毕竟对于自己唯一的血脉,很难有人不闻不问。
现在,无花、南宫灵和小宝宝十五就在原随云的船上,受邀去参加海上销金窟蝙蝠岛的拍卖会。
白泽本来也在船上,但他已察觉到了张三的踪迹,便索性来到了这儿。
——对于一只猫来说,张三在烤鱼上的名声实在太管用了。
风中传来一阵阵烤鱼的鲜香。
张三还领着他的两个朋友在船舱里欣赏那颗珍珠,那猫便已不耐烦地跑了下来,咬着他的裤脚催他上去烤鱼,张三忙不迭道:“好了好了小少爷,我这便上去了!”
猫咪停了下来,犹自不满:“喵!”
胡铁花瞧得有趣,伸手想去抱那猫,他的动作并不很快,但若是寻常的猫,想必也躲不过这一抱,小猫却像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样,轻盈地跃过了那只手臂,径自上了甲板。
红泥小火炉还燃着,张三烤鱼的目光专注,白泽站在他身边瞧着鱼,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粉红色的小鼻子偶尔抽动几下,更显娇憨可爱。
胡铁花憋了很久,终于憋不住了,道:“张三,我饿了。”
张三叹了口气,道:“胡大少爷莫非还要跟一只猫抢鱼吃不成?”
胡铁花瞪眼道:“难道那猫还吃得了这么多不成?”
楚留香突然道:“这猫的习性倒是与一位故人有些相像。”他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帕子,平铺在猫的身旁,猫咪瞧了他一眼,轻轻叫了一声,纡尊降贵一般蹲坐在了帕子上。
张三大受打击,喃喃道:“原来它之前一直没有坐下来,只是因为嫌弃我的船脏吗……”
楚留香已笑盈盈道:“这条鱼的火候并不好,味道想必也差了些,猫兄想必是愿意让在下代为品尝的。”
猫咪甩了甩尾巴,没有反对。
胡铁花不由得也伸出一只手去取小铁叉上的鱼,然后他的手臂上就多了三道抓痕。
“……”胡铁花愤愤道:“为什么你没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若有所思道:“所料不错的话,我和猫兄还是有些亲戚关系的。”
张三+胡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