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丽云放下杯子,先拿手里的蒲扇给女儿扇风凉快一下,然后才问:“甜妞捡到了什么呀?”
“这个。”唐棠把碗递过去。
孟丽云一看,是一个画着花藤藤的碗,看着怪好看的。现在的碗碟大多是素白的底子,上头粗粗地勾勒几朵青花,就算得上不错了,有些乡下人家还用土陶碗呢。
“甜妞好棒呀!”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孟丽云就跟昨天一样,在女儿脸上大大地吧唧一口。
捡来的碗肯定不能用来盛饭,但是小甜妞捡的东西,孟丽云得先替她想出点用处出来,“咱们可以往里头装点儿土,栽几根蒜苗,等下回吃面的时候揪一把,保准喷喷香;或者装点水,让二舅舅帮忙捞几条小虾米养着,好不好?”
唐棠一听,知道她妈妈孟丽云是把这古董碗当成普通碗了。
“老夏也有一个,上回他到咱们院儿里来,从箩筐里拿出来看过,还是用手帕包着的,可宝贝可宝贝啦,老夏说什么可惜不全。”唐棠想了想,把老乌龟的话安给在老夏头上,“老夏还说,这个碗起码有一两百年了呢。”
孟丽云可是十年运动以前凭成绩硬考上大学的,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听到女儿的话,她的脑子迅速动了起来。
老夏啊……老夏那个收垃圾的工作是居委会给解决的,因为唐文和唐武他们就读的联合子弟小学,是当初老夏家里捐赠的。
要是放到十年以前,老夏家里是这一片最有钱的人家。
是富有,不是富实。
几秒钟后,孟丽云明白了,所以,小甜妞捡回来的,是古董?!
这么一个四岁的小妞妞,昨天捡到手表购买证,今天捡到古董!!
孟丽云陷入了沉思,难道这么早,她这老母亲就能靠甜妞过活了?
……
吃过晚饭,孟丽云去门卫室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叶永秀打来的,说第二天陈家有个亲戚要结婚,因为之前见过唐棠,稀罕小闺女的水灵,想让唐棠去滚床。
孟丽云倒是没什么意外,她的几个孩子因为长得俊,而且还是难得的双生子,亲朋好友但凡要结婚,十有八.九会让孩子们去滚床。她问过唐棠的意见,便答应了叶永秀。
第二日一早,太阳刚刚挂上树梢,叶永秀就到家属院了。
唐棠挺愿意去,婚宴上头有两三道荤菜,而且会给包五毛或者一块的红包,怎么说,都算是赚的吧?
“唐棠,要出门呀?”
唐棠跟着叶永秀刚走出家属院大门,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回头一看,是谢娟娟。
谢娟娟站在院子里,跟唐棠隔着一道大门,她气喘吁吁地,像是刚跑过来的样子。谢娟娟的目光在叶永秀和唐棠身上睃了几眼,似乎有点期待,又有点怜悯。
这种复杂的神情,唐棠从来没在小孩子的脸上见过。
末了,谢娟娟跟唐棠挥手,“再见,唐棠。”
唐棠觉得谢娟娟怪怪的,平时不是不爱搭理她吗?怎么还专门为跑过来和她说再见?
而且吧,谢娟娟那句“再见”拖得长长的,好像以后见不到了一样。
“再见。”唐棠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一直到唐棠走出很远了,不经意回头时,谢娟娟仍旧站在大门口,甚至因为唐棠的回头,谢娟娟又挥手做了告别的动作。
叶永秀今天终于舍得花一毛钱买了公交票,唐棠身高不够一米,可以随家长免费乘坐。公交车挤得哟,下头的人挤不上去,上头的人挤不下来,不过叶永秀硬是带着唐棠挤上车,不管车子怎么颠簸,祖孙两个始终屹立不倒。
到站下车之后,叶永秀拍拍千层底上被人踩出的脚印,鼻子里哼一声,“看看咱,脚大江山稳。”
唐棠:……好吧,值得骄傲。
现在的结婚在形式上很简单,组织上批准了,两人领结婚证,然后新郎用自行车把新娘拉回家,再在家里请最亲的亲朋吃顿饭,事儿就算体体面面地办完了。
今天结婚的新郎是肉联厂厂长的二儿子,酒席就摆在他们家里。
院子里贴着许多大红的双喜字,女同志们进进出出地给主人家帮忙,男同志们聚在一块儿玩扑克牌,小孩子们兜里揣着瓜子花生和糖,跟猴子一样到处乱窜,老太太们呢,就聚在一块儿唠闲嗑。
叶永秀一进门,就被一个老太太拉过去坐着了。
“男方家可真富实,三转一响全都是买的名牌,手表是上海牌,缝纫机是飞人牌,自行车是永久牌,啧,还有收音机,红灯牌的!”
“可不是,听说还买了个海鸥相机,可阔气!”
海鸥相机八十几块钱一个,论起来还不如手表贵,但是这东西的购买证相当难弄,而且对于过日子和工作来说,那真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就为了一丁点儿不管饱不管暖的闲情,一般人家谁舍得花这么一笔钱呢?
啧啧啧,一阵感叹声。
老太太们一边嗑瓜子一边闲聊,一张嘴巴办两样事儿,竟然哪一样都没耽误。
窗户边坐着的叶永秀,虽然参与着老太太们的闲聊,但是目光却一直紧紧地放在唐棠身上,时不时地,也往院子大门那边溜一溜。
没多久,大门口进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的确良衬衣,烫着时髦的卷发,脚上还蹬着中跟小皮鞋,女人后面跟着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男人,看样子两人是夫妻。
他们一进来,叶永秀立即从板凳上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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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木有拐卖,木有拐卖。甜妞人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