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下来,官驿里的灯光陆续熄灭,只留着小楼外面的几盏气死风灯。
窄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铺,却放着两套被褥,这是孟小姐的丫鬟住的房间,原本秀女们带的丫鬟是没有单独房间的,孟太太悄悄使了银子,驿丞才给她们腾出一个小房间出来。
香兰是在孟小姐身边从小侍候惯了的,每天晚上都在孟小姐屋里值夜,这间屋子其实就是给香雪住的。
香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很多时候,她都羡慕那些挨到枕头就睡着的人,从她记事起,她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候。
天气越来越热,好在这间屋子虽然狭小,可是还有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窗子。
窗子敞开着,丝丝凉风从窗外吹进来,香雪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一个月后的今天,她应该就在京城了吧。
这些年来,她东奔西走,去过很多地方,但是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会进宫。
一清道人说都给她安排妥当了,无论是宫外还是宫内,都会有人照应她,这些她是相信的。
秦王曾经有两个儿子在京为质,不用想也能猜到,秦王定然在京城留有人手。
除了那些人手,还会有一些外人想不到的人,会成为她的助力和掩护。
就如今天的这位孟太太和她的女儿。
香雪见到孟小姐了,的确是个美人,千娇百媚,比起红袖招的姑娘们也毫不逊色,她进宫后应该会得宠吧。
香雪胡思乱想着,丝毫没有睡意。
忽然,她听到窗外传来一丝响动。
这个房间虽然偏僻,但是窗子却在阳面,没有窗帘,站在窗前就能看到外面守夜的官兵,同样,官兵们也能一眼看到这扇窗子。
香雪并不担心会有人破窗而入,但是出于多年养就的谨慎习惯,她还是坐起来,躲在窗子一侧向外面看过去。
窗下挂着一盏气死风灯,在下面的空地上投下一圈光影。
一只夜鸟振翅飞过,夜色里传来一两声鸣叫。
原来是鸟。
香雪松了口气,正准备躺下睡觉,忽然,她发现不知何时,床边站了一个人!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她惊讶的了。
她是武者,她练过暗器,她学过听风辨器,她的听力高于常人。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更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透过窗子里照进来的月光,朦朦胧胧中,虽然五官并不清晰,但是香雪能够看出来这是一个女子,单薄瘦削,年纪不大,也就是十二三岁。
电光火石间,香雪想起了一个人。
“沈彤?”这两个字冲口而出,香雪也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沈彤。
为什么会是沈彤,沈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真的是沈彤吗?
其实香雪并不敢肯定,隔了三年,她最后一次见到沈彤,还是在京城城外的三里庄,那时的沈彤还是个孩子。
“是我。”黑暗之中,那人轻声说道。
这是一个小姑娘的声音,还带着童音,但是声音中的清冷和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威严,却和当年一模一样。
“真的是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香雪沉声说道,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不能被官驿里的人听到,更何况窗子开着,外面还有官兵。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梅胜雪,你现在不应该打听我为何知道你在这里,你应该要想,我来了你还能活吗?”沈彤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玩味,那一刻,香雪甚至感觉,沈彤已经把她当成一个死人了。
“沈彤,你为何要杀我?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不肯和我合作,也不致于要杀我吧。”
香雪不想和沈彤对上,至少是现在,此时,此刻,此地,她不想和沈彤有任何冲突。
她还有大事要做,她不能因为沈彤而耽误了其他事情。
“梅胜雪,我们是无怨无仇,可是你曾经要对我不利,所以无论你现在做什么,我都要小心提防,谁知道你会不会牵连到我呢,还有,你知道我在西安,你也知道我是谁,你说,我会平白放过你这个活口吗?”
“沈彤,当年在柳家湾时,我们就已经说开了,那时我没有杀你,你也没有杀我,隔了这么多年,你来找我又是为何?”
“当年不是你没有杀我,是你杀不了我,我之所以没有杀你,也是因为我杀不了你。可是现在不同了,梅胜雪,我只要大声叫出你的名字,说你是来历不明的刺客,你说外面的那些官兵会放过你吗?即使他们的武功比不上你,你能杀出重围,可是你要做的事,还能成吗?”
说到这里,沈彤轻声笑了。
她像一只猫,正在逗弄着老鼠,不急着一口吃掉,而是要一点点地玩儿,玩够了再想是不是吃掉它。
这也正是香雪害怕的。
她不怕沈彤,以前不怕,现在当然也不怕。
可是她怕事情败露,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不想放弃。
但是只要沈彤喊叫出来,惊动了官驿外面的官兵,即使她能逃脱,这件大事也是做不成了。
到了那时,一清道人不但不会再用她,而且还会义无反顾地舍去她这颗棋子,和她撇清关系,到了那时,所有的努力就白废了,她无法想像,今生今世,还能不能等来另一个机会混进宫去。
片刻之间,香雪背脊上便冒出一层冷汗。她像一只猫,正在逗弄着老鼠,不急着一口吃掉,而是要一点点地玩儿,玩够了再想是不是吃掉它。
这也正是香雪害怕的。
她不怕沈彤,以前不怕,现在当然也不怕。
可是她怕事情败露,这可能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不想放弃。
但是只要沈彤喊叫出来,惊动了官驿外面的官兵,即使她能逃脱,这件大事也是做不成了。
到了那时,一清道人不但不会再用她,而且还会义无反顾地舍去她这颗棋子,和她撇清关系,到了那时,所有的努力就白废了,她无法想像,今生今世,还能不能等来另一个机会混进宫去。
片刻之间,香雪背脊上便冒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