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愿。”穿的华贵端庄,神色严厉的郑夫人叫住了正在系披风准备进宫上早朝的儿子。
郑以愿转身,瞧着来人是母亲,便拉进披风往回走,“母亲还有何事?”
“今日早朝,务必小心。把握分寸,也莫让那姓崔的骑到咱们头上。”提到那姓崔的卑鄙小人,郑夫人面上立马浮现出鄙夷之色。
“那当家的崔皓,自己家事都还没料理干净,跟我们对着干恐是畏手畏脚,施展不开,怕他们作甚。”郑以愿不以为然,转头看了眼天色。
郑夫人眉头一拧,不悦,抬手打了下傲慢目中无人的儿子,“我说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非得让我把话给你说明白吗?早告诉过你还有你表哥一些忙帮不得,那群姓崔的疯狗迟早咬上咱们。”
他抬手揉着自己臂膀,母亲还真舍得下这么重手打他,这些话郑夫人总翻来覆去的说,郑以愿最是害怕有长辈在他耳旁一直念叨,只得快速告别母亲早点溜了。
宫门还未开闩,郑以愿赶到之时,那崔皓一行人竟早早的就侯在哪里,嗤笑一声,他人还到那处,声音就已传到,“崔大人来的早,只可惜,来的再早还不是得巴巴的等着。”
这阴阳怪气的声调,崔皓化成灰都记得!他抬手捋捋自己小胡子,瞪着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他们虽官位品阶相同,而且若真细算起来,他还算是这小子长辈!却整日被这嘴不饶人的郑以愿训得跟个孙子一样!他眼睛一转,专拣让那小子不开心的话说:“那郑大人来的这般晚,莫不是因年幼,依赖母亲照料,故才迟本官一些啊?”
郑以愿最是厌烦别人拿他年纪说事,皱眉冷声道:“呵。可惜,崔大人如今也只有羡慕别人有母亲照料的份儿了。”
一听这人竟拿他已故母亲挤兑他,气的胡子都在颤,抬手指着他怒道:“你这个嘴巴不积德的!”
郑以愿得意张狂一笑,又见身着黑衣的程己还有好几个武将赶到,四目相对时那程己竟跟挨着烫铁一般挪开眼睛。郑以愿挑眉,懒得跟这个老匹夫多说什么,直接绕过他往那边走。
那些武将识趣走远点,有一个似乎是新来的,懵懵懂懂搞不清楚状况,也被搭着肩膀拖走。
人已经到了眼前,一向沉默板着脸的程己,难得慌乱的退了一步,“郑大人。”
“郑大人?居然叫的这么生疏。”郑以愿眉头一扬,故意提及道:“那晚你不以愿以愿叫个没完吗?而且你还……”
程己垂眸,局促窘迫的看着这个矮他大半截的郑以愿,“别说了!”然后就想跑,但是郑以愿手疾眼快勾住他腰封。
“跑?你想往哪里跑?不愧是陆介狗腿子啊,跟他一样孬。”郑以愿有些许不乐意,其实他们两个发展到这个样子,也是他没想到。要怪就怪这程己听陆介话,整天在他面前瞎晃,这晃着晃着就晃进他的眼里了。
“我没有,只是……”程己脸慢慢羞红起来,又不知说什么。
“害羞呀?啧啧啧,没想到啊,竟这么纯情呐。”郑以愿突然垫脚凑近,惊的程己抿嘴瞪大眼,来了段无声尖叫。郑以愿咧嘴一笑,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逗这木讷之人玩,很是有趣。
“还好。”程己抬手搓搓自己鼻子,别扭问他,“你身体好些了吗?”郑以愿那日虽骂骂咧咧,但也哭的厉害。
“啧,你难道是在委婉表述,你想亲自看看?”郑以愿抬手搭在自己衣领上。
“我……”程己脖子都开始串上红色,正愁不知如何作答时,那堆武将里头有个声音听起来活跃欢跳的人惊呼了声怀远王,引得他们这边二人同时看去。
郑以愿看到他表哥,又因还没忘记上回那档子事,冷哼一声,扭过脑袋,跟他表哥继续置气。程己想过去恭敬打招呼,但眼前这个小祖宗又会撒脾气,只能在原地对着那边颔首,也不知王爷能不能够看到……
李应逢瞄了那边两人一眼,没多言,安静站在一处,倒是一个年轻武将不识趣自己找上来,一双亮堂堂的眼睛兴奋盯着他,“您就是怀远王!”
这声儿大,惹得李应逢微微颦眉,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面孔,想来是在他不在之时提拔上来的,懒得搭理,颔首后便挪开眼睛。
但这小子不但没走,反而自顾自介绍起自己来,“下官叫周晚余!”
李应逢敷衍点头。
“下官相当喜欢陆介将军!”
他声音挺大,又提及这个敏感名字,引得不少人转头去看,那些跟他熟悉的武将纷纷无奈扶额,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子是赶着去找死吗……
李应逢瞬间黑脸,移眼盯着这个武将,冷着声道:“你在本王面前说喜欢他?”
“是啊!我不仅喜欢他,我还喜欢您呢!”
李应逢疑惑皱眉,这小子什么意思?
“下官打小就特别佩服你们两个!”
“啊?”
“不管是你们两经历的事情,还是感情!下官都喜欢!”他立马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递到他眼前,“王爷!这是下官的一点点心意,还请您笑纳啊!废了好大功夫找到的。”
见他不接,还着急往前递,嘴里还一直念叨王爷看了肯定喜欢。
李应逢迟疑接过,翻开一看,整个人愣了一下。这不是那个宫廷女画师画的他跟陆介的……当年他们两个的流言蜚语一刻未停,这画师听闻了,便遐想着,画了不少两人不可告人的密事,而后不少宫女悄悄拿着这些书本偷看,后被发现,还闹的挺大。
“如何?”
李应逢对上那亮的不行,满眼期盼的眼睛,清清嗓子,将这本书收入怀里,负手,“此举,甚得本王心意。”
见被崇拜之人夸了,周晚余眼睛更加亮堂了。李应逢正琢磨如何摆脱这烦人精时,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
原本低声交谈的官员们皆静了下来,理理官服迈步走了进去,原本纷杂的人群纷纷站好队,大皇子因陷害李应逢,因皇上念及父子之情,虽未被治罪,但仍被关起来思过,故带头的便是崔皓。
而另外一边,则是以李应逢为首,他无言多瞄一眼这泾渭分明的站队,眼里神色有变动。
走入大殿的这段长路,安静且压抑。
众人在殿内等了有一小会儿,看到皇上的贴身太监以为皇上要来了,纷纷打起精神,没想到他却是来告知众位官员,“皇上身子突感不适,故今日早朝就此散了。”
崔皓一愣,莫不是皇上故意的?他瞧着那太监要走,立马叫住他,“公公,可否去通告一下,下官想觐见皇上。”
“皇上身子不舒服,谁也不见的。”说完便匆匆离开。
崔皓吃瘪,脸色不大好。
官员皆没离开,都沉默立在堂前。
郑以愿瞄了眼对面,嘴角一扬,打破这死寂场面,“哎呀,想求情,皇上就身子抱恙,可惜崔大人今日来的这么早了。”
崔皓本就气,又被这郑以愿一激,气的握紧双拳,“这好戏才刚刚开始呢,郑以愿你别得意的太早!”
“人人皆知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被关进去容易……放出来怕就难了。”
“你!”崔皓才刚往前走了一步,那李应逢跟程己便上前挡了他路。
场面气氛一下变得微妙起来,崔皓还是忌惮这二人的,毕竟刀枪弓箭下出政权,他们文官再怎么能够只手遮天,也是心有忌惮这些武将,只得重哼一声,拂袖离开,那一派剩余的官员也灰溜溜跟在他后头离开。
这开门便不顺,崔皓气的快要七窍生烟!
“崔大人崔大人!”
“还有什么事!”
“方才下官看着那些武官……忽的想起了一些旧事。”
崔皓眉头一扬,示意他接着说。
“那郑以愿,怀远王,陆介,程己年少时就成好友。朋友若有难,没理由不帮啊,更何况其中两人当年那风言风语流传颇盛,不可能没有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从陆介下手?”
“是,当年陆介权倾朝野手握重权,一些事情谁敢去细究啊,但是现在正是时候啊。这样可能把皇后跟大皇子捞不出来,可至少让那怀远王也跌一跤啊。”
“事情都过了有些年份了,动得了他吗?”
“大人忘了,除了怀远王还有俩呢。这些证据摆出来了,总得有人领罚吧。”
崔皓眼睛一眯,“可行。对了,今日怎地没见赵时有大人?”
“好像也是称病在家。”
崔皓点点头,急匆匆走了。
总算是在李应逢旁边,程己逮着机会走过去给他行礼表尊敬。
李应逢挑眉,不明白他为何总是固执于对他行礼。
“程己!你在干嘛!”郑以愿立马拽着他往外走,还刻意当着李应逢面儿说:“王爷都把你的好陆将军给抛之脑后另去找新欢替身了,你还这样敬他,未免不太好吧。”
“以愿,你越发目无尊长了。”李应逢面露不悦,上次是有急事慌着离开,没去多管他这表弟,没想到居然蹬鼻子上脸了。
见表兄端起了架子,郑以愿有些发虚,但是他觉得自己有理,此刻挺理直气壮,“那你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哪里都错了。”李应逢瞥了眼周遭,此时人多嘴杂的,“跟我来。”
“我不。”
李应逢懒得跟他多废话,对程己使了个眼色,“跟上。”
“是。”
郑以愿立马被强行拖着往那边走,他想骂这吃里扒外的程己,但又见周围人不少,若大喊大叫有些失颜面,故只能气气磕磕跟着走。
到了一无人处,李应逢负手道:“其实张瑶星就是陆介。”他本不想告诉任何人,生怕又惹什么事端,可是他这表弟又不是吃素的,若不告知他,这后面的路不仅难走,他还担心表弟坏事。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死寂。郑以愿脸上的表情从愠怒,缓慢的被惊诧怀疑给填满,“不……表兄你,你疯了吧……”
“至于缘由,我是有一个猜想,但是不敢确定,所以就不告诉你了。”
“不可能!那姓陆的,不是都埋了吗?怎么会……”
“信不信由你。我话给你讲明白了,自己拿捏分寸,总之以后别见着我就阴阳怪气替身前替身后的。”李应逢作势就要走,但被郑以愿拉住。
“不可能!我,那你带我去看看!我非得看看。”
李应逢佛开他手,“你不是早就看过了。”
“不!”
在郑以愿一番胡搅蛮缠下,李应逢只得带着他们两个去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