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昧颤颤巍巍,闷声在前面带路。他识的路,左倒右拐,三人就到了那竖井处底部。余昧看了这两人一眼,低声下气道:“这儿有木梯,可上去。”
李应逢没多分一个眼神给张瑶星,径直走过去,先他们一步上去,之后便负手等着。第二个上来的是身形臃肿的余昧,他行动不怎么方便,在那穴口狼狈扭动好一会儿才爬上来,瘫倒在一边,喘着气。
之后,便是张瑶星。
李应逢心里虽想着,那人要是摔下去,跟自己没半毛钱干系。但这身体颇为诚实,眼睛早已移到那边,盯着那人一举一动,待到她站直身子,他才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往前走。
外面深蓝色的天空,已变成朦胧的灰蓝,想来他们在这洞里耗费了不少时间。
李应逢警惕看着四周,运气还算不错,外面多妇孺,只有零星几个男人。见着这洞口处的三人,皆是一愣。
周边的女人立马指着他们说:“他们出来了!”
那几个男人许是仗着他们人多,拿着些木棍,很勇的冲了上来。刚好撞上此刻心情极其不佳的李应逢,不稍片刻,便四仰八叉瘫倒在地,再起不能。
李应逢黑脸继续往前走,但是此刻,一个小姑娘竟跑出来,大张双臂,拦在前方。细看下,他认出了此人正是那天上京告状的那个小姑娘。一想到她胡编乱造的那些谎话,李应逢便懒得搭理,绕开她,继续走。
那小姑娘不依不饶,再次跑到他前面去拦着,“王爷,您不能带那狗官走!”
李应逢目光直视前方,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他的罪,本王自会一桩桩跟他细算。让开。”
“不行……”此刻的王爷跟先前马车里的那个,虽天差地别判若两人,但为了黄金,为了那些拖着她上京城,用弟弟要挟她的余庙百姓,不管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她都要站出来!
李应逢垂眸叹气,右手提着余昧后领子,左手搂着张瑶星细腰,脚步一转,飞落至树枝上,多看了眼那小姑娘,便离去。
归时,耳边只有呼呼风声,再无来时那般轻松惬意。张瑶星抬手压着乱飞的发丝,心神不定。忽的,听闻右边有破空之声,她瞳孔一缩,警惕往一边看去。
张瑶星身子跟不上意识,她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李应逢便借着踩树的力道,一蹬,退落至后方树干上,轻松躲过从侧面极速飞来的一根锐利枝桠。松手扔下余昧,左手毫不犹豫离开张瑶星腰部,转身紧盯枝桠飞来的那处,至始至终,没给陆介一个眼神。
那脑袋不怎么灵光的几人中,有两个在这偌大飞霞山瞎找大半天,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竟然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那两人轻功了得,不稍片刻,便轻盈落至李应逢对面树干。
这两人怎会不识李应逢,相视一眼,达成共识,抽出腰间短刀,直冲而来。
李应逢眼神一变,折断旁边一笔直枝桠姑且当做武器,又手腕一转,让枝桠倾斜顺着刀锋划过,移眼,身子后倾,躲过另一把来势汹汹的短刀,轻盈落到离陆介有些距离的树干上。此刻他虽气恼至极想撒气,但还算得上清醒,再加上没带白无瑕,手无寸铁,又不知道其余三人是否会赶到,只能速战速决,快些离开才是最佳选择。
张瑶星不动声色的瞧着那边三人,忽的神色一凛,将方才在牢笼里的那疯子,还有这五人联系起来,手无意间的收紧。太齐陆氏,族人也皆不是等闲之辈,哪怕是当差下人,也是会个几招功夫,一般的常人也欺不了他们。当年他冲进院子时,虽只见一人负手立在树下等他,但此事绝不是单单他一人所为,其余人估计在他赶来时,便散了。
难道……
张瑶星紧抿嘴唇,眼光变得锐利起来,这里的五人也是当年参与过的人手吗?但,张瑶星低头,看着跟以前自己截然不同的纤细双手。更是郁闷不堪,心有不甘,心口堵得慌。
短刀直冲李应逢心口,手里枝桠堪堪接下这击,那人刀锋一转,枝桠不及刀剑材质坚硬,直接成了两截,李应逢脸色一变,侧身躲过时,心口还是被擦出了一点血花。
弃枝往上走,多瞥了眼树干那末端纤细的树枝,心里灵机一动,敛起气,往那边退。那两人只当失了兵器的李应逢事穷途末路,只想快点了结他,拿着黄金远走高飞,便争先恐后往那末端飞来。
李应逢见距离差不多了,身子下沉,这韧度俱佳的枝桠立马向下弯出了一个弧度,那两人怎么没想到这怀远王使这种损招,毫无防备下,险些就坠落。这还没稳住身形呢,李应逢便往下跃,那枝桠失了压着它的力,快速弹回,那两人东倒西歪的掉了下去。
借此机会,李应逢立马带着两人往前跑。顷刻间,下意识瞥了眼六神无主,神情闷闷不乐的张瑶星,心脏一紧。
只一眼,李应逢思绪又乱了,细想方才之事,便在心里暗骂自己蠢笨,好端端的干嘛这般心急,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他面提这些事情!
“王爷!王爷!小的在这儿!”
阿左眼尖,看着正要从他头顶飞过的王爷,便在林子下面拉长脖子喊他,可是都大喊好几声了,王爷都没要停下的意思。阿左满脸疑惑,眼睁睁看着王爷离他越离越远……
张瑶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抬手故意戳李应逢心口浅浅的伤痕,“喂喂喂,你下属喊你呢。”
“嗯?”李应逢停下来,歪着脑袋。
“你家下属,在后头喊你呢!听清楚了吗!”末了,张瑶星十分不爽的皱眉,随后又小声嘀咕。
李应逢这才回头,垂眸,就见阿左身后跟着几个人手,边拨开这下面层层植被,边往这边跑。落地时,那上了年纪,又受了点伤,经不起折腾的余昧便双眼一翻,晕过去了。李应逢将他甩给将士,让他们把他扛下去,带回官府。
“王爷,将士们已经抓到了不少跑到这山上呆着的村民了。”阿左跑到他身边,瞧着李应逢粘着泥土的俊脸,写满了他此刻不开心,再加上那皱巴巴脏兮兮的衣衫,阿左硬着头皮将一些细琐的事情告知他一遍。
李应逢点点脑袋,他还当真是这些百姓愚笨不知回巢穴看看,原来是被抓的七七八八了,看了眼周围,“即是白近修带你们来的,他人呢?”
阿左:“白大人啊,在山脚下呢。说是上来怕帮倒忙。”
“本王知晓了。下山吧。”
“是。”阿左本想跟在李应逢身后,可是又见他跟张瑶星二人脸色都不大好,最近他察言观色的功夫长进不少,便挥手,带着将士去其他地方继续抓藏匿山中的百姓。
李应逢看着张瑶星,两人争吵确实是稀松平常的小事,但向来都是张瑶星这嚣张跋扈之人先出手来招惹他,自己也是头一遭置身于这种进退两难之地,一时间,他想到了之前,自己不搭理张瑶星,那人便厚着脸皮往这边贴,他的气便消了一大半。
“那个……”
话还未说完,张瑶星重重冷呵一声,仰着下巴,瞥了他一眼,从他前面路过。李应逢只得跟在她后面,两人一齐下山。
“王爷,您可总算出来了……下官有罪。”白近修瞧见李应逢出来立马上前请罪,那跟跟屁虫一般的杜巡,也立马走了出来。
“什么罪啊。”李应逢冷眼看着白近修。
“下官不该在时机不佳之时,给王爷那份地图,置王爷于危险之中。也不该,当时没劝阻王爷……”
李应逢现下没心情再看白近修演戏,直接打断他,“又是未来得及劝阻啊?白近修,你这盘棋,下得可真妙啊,在那洞口,连本王你也敢当棋子用。”
白近修表情惊慌,立马跪下,诚惶诚恐道:“下官不知王爷所言是何事啊。”
“好一个不知……”
阿左在旁边听得他家王爷所言,云里雾里的,虽与白近修所处时间甚短,但仍觉此人为人不错,想来是他家王爷误会什么了,“王爷,小的深夜带人到达官府时,白大人一直在努力带人找寻黄金,未离开官府半步,说是若找不到,您恐被牵连。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应逢瞥了阿左一眼,阿左知道惹王爷生气了,立马闭嘴退到后面,“那我再告诉你一句,你走的匆忙,余昧还没死。”语罢,瞧着张瑶星闷声离开了,他也不再多言语,快步跟了上去。
待到李应逢走远时,白近修才慢慢站起,弓着身子拍着膝上尘土。
“近修哥!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要在官府杀了那余昧吗?”杜巡着急的低声道。
“沉住气,你可别去动手坏了好事,他那宝贝儿子,不是还在咱们手上吗。回府后,你照着我的话去做就成了。”
“好好好!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杜巡拍拍自己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