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陆介这般说,郑以愿睨着他,“你能想出什么来?”
“郑小公子靠过来且听我说。”陆介对他招招手。
郑以愿一愣,下意识认为这不安好心的陆介,定是要整他!但,他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法子能够收拾那三个……种种矛盾想法绞在一起,他面上竟然生出些许委屈。
他年龄本就最小,平日里虽嘴巴惹人厌,但此刻委屈受气的样子却让陆介却动了恻隐之心,今日就且让你分毫吧。
你不过来,我过去告诉你不就成了?
陆介随意抬手搭在他肩上,郑以愿身子一僵,“姓陆的,给我滚远点,谁让你挨着我的?”
“我这不是怕隔墙有耳,万一有多事人坏了小公子好事怎么办。”陆介一脸谄媚。
来琅房多日,郑以愿从未跟表兄之外的人有过什么亲昵举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他竟有些别扭的不好意思,“且,且听你说说。”
“咱们这琅房,唯那后山多趣味。前些天他们不是又发现了一个山洞吗?最深的里面不是有个带门的石屋子吗……”陆介说到后面,笑意渐渐扩大。
郑以愿在这种事情上,天资颇高,还未等陆介说完,他立马明了,“可是,这样会不会太便宜他们了?”
“那你还想干嘛?人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回去时候鼻青脸肿像话啊?不过……那屋子里的爬虫……倒是丰富的多姿多彩不会让人失望。”说到后面,陆介不自在搓搓自己鼻子,实不相瞒,这个地方,他很早就去过,只因觉得那是个逃课睡觉藏身的好地方。当然结果不太美好,惊的他跌跌撞撞跑出来,碍于面子,这事他从未告诉过其他人。
听得爬虫多,郑以愿眉头一跳,心里立马有了另外打算,整个人顺快了许多,面带悦色,“没想到,也能从你嘴里听到几句像模像样的人话。”
安慰好郑以愿这个小祖宗,他们这边又静了下来。其余学生碍于这两人先前喊打喊杀的经历,又恐被迁怒,故那些吵闹都离得他们远。陆介也没急着走,转眼,便看到那魂游三界外的李应逢。
“喂!”
李应逢一愣,回神,那眉目鲜明的人就在眼前。逼的他连退数步。
陆介一下来了逗他的兴致,“我貌若厉鬼不成?吓的你这样?”
李应逢移眼,没去看他,闷声不吭。
有古怪!
明明方才种花时,都还好好的,怎的现在又说翻脸就翻脸,还莫名其妙不搭理人了?
少年心思多,且弯弯绕绕的,不过片刻间,便绕了几个山路十八弯,可这陆介哪能想到这层?
“喂,看我!”他越是不看,陆介便偏要让他看!见那人还躲,直接伸手掰他脸。
指尖快要接触那人脸庞时,被一手拍开。李应逢黑着脸,脸上表情说不清楚是愤懑还是痛苦,咬牙切齿道:“离我远些。”说完,怕被纠缠,转身就走。
陆介不解一笑,转身,对着沉默老实的程己说:“你看,这两表兄弟怎么都一个臭德行。”
程己皱眉,表示不敢苟同他这话,难得开次口,“怪不得二皇子。是少爷你先去招惹人的,哪怕隔了两万八千里也要去招惹。”
“啧,你不想想我到底是因为谁才被抓来这儿的?别说二万八千里,就算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也要上去收拾他!的亏你提醒,要不然,我都快忘了这茬了。”往日熄灭的怒火,现在春风吹又生。
最近心情好,给了那小子几分颜色,他便要开染坊了!
程己移眼,恢复往日沉默。
入夜。
程己被那郑小公子给叫去使唤,陆、李二人在先生指导下,今日便开始练习。陆介对这些都不生疏,先他一步练完,一个眼神也没多给李应逢扭头就走。
“你们又打架了?”以至夏末,夜晚寒凉,司曳拢紧披在外面的衣袍。
“没有。”李应逢皱眉,带着些许怒意挥着木剑。
司曳脑袋靠在身后的木板上,盯着那宛如泄愤般的挥剑,“心不静,便不能悟。练了也是白费力气。今日便到此了。”
“是,先生。”
李应逢正欲走,却被司曳叫住,“愤怒,可是因为自己远离朝堂,恐不敌大皇子?”
“不是……”李应逢独自站在庭院里,脑袋埋得极低,双手握拳,表情纠结郁闷,“是因为我自己。我对自己感到愤怒。”
“为何?”
“我……”李应逢仅仅咬着牙关,挣扎不已。
司曳轻叹,“既难以启齿,便不提了。早日歇息,明日继续。”
“是。”李应逢转身,逃似的离开。
刚刚练完枪,身上粘腻不堪,加上这琅房十里开外都没姑娘,也不必避讳什么,陆介进门就脱掉圆领外袍跟中衣然后随手一扔,光着个膀子,翻箱倒柜找衣服沐浴去。
李应逢刚进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光着上半身的陆介,目光一暗。移眼,又见那脏衣竟被扔在自己床头,这股怒气,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他快步过去,抓起那件衣服直扔到陆介那线条颇为好看的后背上。因为力气用的大,背上迅速泛起红色。
陆介原本的好心情,皆被这姓李的白菜给毁了,这会儿,分散到五脏六腑的不爽,统统袭到了一个点上,他抓着衣服,眼光不善,“李应逢,是不是最近待你好些,你就开始忘乎所以了?”
“陆介,我需要你待我好?你以为你是谁?倒是你,懂不懂什么叫君什么叫臣?处处在我眼前嚣张,这般放肆又是为何?为何啊!”
陆介嗤笑,随手将衣物扔至地上,站起来,“那不如二皇子你教教我,何为君臣?”
“陆介!”种种情绪缠绕在一起,来不及再多虑,李应逢直接挥拳而上,陆介没想到这人竟直接挥拳而上,硬生生受下这拳。待陆介回神,吐掉血沫,礼尚往来,回了他一拳。
平静多日后,火山再次爆发,这两人竟又打了起来,只不过这次谁都没让谁。也没人拉架,两边情况都不容乐观。
陆介一脚踹开李应逢,从地上爬了起来,“老子今天不把你揍哭,老子就不姓陆!”作势又跑扑来,可是,天道好轮回,陆介竟踩到那被他弃置于地的外袍,又是个脚底一滑,惊呼一声。往后栽。
那短短一瞬间,陆介心想:自从遇到李应逢,这已经是第几次滑倒了?
李应逢惊的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去抓他手腕。慌乱下,自己也没站稳,也顺着陆介往下倒。他眼尖,见陆介脑袋要磕到衣柜棱角时,立马抬手护住他脑袋,手背磕到棱角处时,疼的他闷哼一声。
陆介一屁股坐地上,他立马伸手去揉,疼的他呲牙咧嘴,“啊……好疼。疼死我了!”
李应逢张嘴,关心话都到嘴边了竟也被他给咽下去了。
程己被郑小公子叫去洗衣服还顺带打理被铺,走时那郑以愿难得夸人,说他虽然榆木脑袋但却胜在手脚利索。干完这些,回屋子歇息时,刚进门,便看到了李应逢一手抓着他家少爷手腕,一手抱着脑袋,少爷在他身子下面还哀嚎着疼……
跟陆介对上眼时,程己眼光一变,不多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程己!!”陆介伸手大喊着毫不留情离开的他。
这一摔,把他的怒火都给摔没了。推了一把李应逢,“走开!”一把抓起干净衣服,就往净斋走。
夜以深,那边的烛火皆被挑灭,陆介踩着一地月色推门而入,三下五除二扒光自己,跃入温池里,盯着黑漆漆的一面墙,气的他胸口起伏不断。粗暴搓着自己手臂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转身去看,那站在月色下的黑影可不就是那阴魂不散的瘟神!
他背过身子,视若无睹,继续洗自己的。
李应逢将自己衣物脱下,规整搭在放置衣物的地方,再缓缓入水,闭眼。四周静谧,唯有一处不断有水声传来。原本静下来的他,又心浮气躁起来。倏然睁眼,看着那边隐约的轮廓,一言不发。
陆介洗的快,双手撑着池边,哗啦一声,爬了上去,拿起随意放着的干净里衣穿好,散了发,就要走。
李应逢眼底水光一颤,“还疼吗?”
陆介身形一滞,瞥了他一眼,推门就走。
哗啦一声,李应逢抬起自己放在水里的手,神色复杂的盯着,原本顺了父皇心意来琅房,一是为了避开那恼人的草包大皇子,二是也是早闻这司曳先生学识颇深颇为仰慕,三是为了讨父皇欢心让母妃放心……
之前做的那些浑浑噩噩违背本意之事,待到他拨开浓雾见明月想明白时,却惊恐万分。事情,怎么会相背而驰的发展?为此,他实在是惶恐纠结懊恼悔恨万分不安。
更可怕的是,是他压制不住自己内心呼之欲出的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