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课结束,陆介跟几个学生趴在栏杆上,颇为嫉妒的看着李应逢,不为别的,只因他周遭围着好几个对他眼神报以爱慕的姑娘。
前几日他们抄书亲自送人,便有好几户人家的姑娘特地做了些肉食拿上山来,以此感谢。东西是早就放下了,他们在这琅房整日都吃的清汤寡水,这些肉食,堪比山珍海味,吃的连渣都不剩。之后,那几个姑娘羞答答的竟不走,硬是等到这李应逢出来,亲自上去感谢。
那几个姑娘虽姿色平平,但这琅房,除了男子便是男子,方圆十里开外,连只母蚊子都没,今天一来便来了五个姑娘,还全都围着那李应逢转!这谁不嫉妒?
“我明明也亲自去送了,怎的不等我出来也那样谢我啊。”陆介不满抱怨。
其中一个学生从上至下把陆介瞧个遍,“陆兄长的是俊。可跟二皇子比起来,面容多了几分刻薄……就是,不那么平易近人呐。”
“当真?”陆介挑眉,显然是信了这学生的话。
“真!”
陆介又往那边瞟,那几个姑娘总算是依依不舍的走了,于是便冷哼声,转身进了学堂。那一同在那处的几个学生,以为说错话了,便连忙跟进去,但陆介只是往那靠窗的座位一坐,神色却无异。
这可让那几个学生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正着急时,陆介余光瞥到一抹白色衣袂,眼波一转,“这么说吧,那李应逢摸样是俊俏,但未免寡淡了些。像今早吃的那什么?啊!清水煮白菜!”
他刚说完,时机正好,这李应逢便跨门而入,没听到自是不可能的,“那敢问,何样的才不寡淡。”
陆介拍拍自己胸脯,“像我这样的。”
李应逢停下脚步,转身,目光精确落到他脸上,尔后也未作评价。
“喂!你几个意思啊!”陆介站起来,跟在他后面走,李应逢坐到他位置上,陆介也随意找个位置跟着坐下。
对付陆介这种脸厚爱惹人的,只要不做搭理,自讨没趣了,他自己便会离开。故李应逢忽视他,摊开自己的书本。
虽魔音绕耳,但李应逢早已练就不被他干扰的功夫,他嚷嚷他的,自己看自己的。直到那人肚子发出震天巨响,这才安静下来。正想翻页,可谁知那陆介一脑袋砸下来,用书本枕着脑门。
“你饿吗?”
“不。”一个时辰前才吃了早食,怎会饿。
“我饿了……”陆介脑袋转了个面,他面如死灰,“这整日清汤寡水,连肉沫都没,我们是来上学堂的,还是来当和尚的?”
“你让开。”李应逢面无表情,想把书本从他脑袋低下拯救出来。
“等等!”陆介突然来了精神,用力拍了下那无辜的书本,整个半身都压在木桌上,他在李应逢耳朵边上说:“那养在后院的鸡鸭猪还有兔子,你可有看到?”
“你又在打什么坏心思,那是先生的爱宠。”李应逢少不了鄙夷的看着他。
“胡扯!先生贪财又抠门,这定是唬我们,他舍不得呢!”
可是这些跟他李应逢又有什么干系?他皱眉推开那烦人精,抬手抚平书封褶皱。
陆介不以为然,继续说他的宏图大计,“不如……咱两去开顿荤!”
“你要去,便自己去。与我何干?”李应逢作势要走,但被陆介一把抓住。身子一僵,皱眉垂眼盯着那人的手,目光一移,便落到那像是女子之物的金乌手环,脸上当即蒙上一层霜,“放开。”
见陆介不为所动,李应逢直接把人一推。后者又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招,这一推让他身下不稳,整个人往后仰去,弄的原本整洁的课堂一时变得杂乱无比。趁此机会,李应逢快步脱身。
陆介骂骂咧咧爬起来,“不识抬举!”
那姓李的白菜不来,他这肉还是得吃的,乘着没人时偷摸进后院,一眼便相中了一只肥美公鸡。手疾眼快将它抓着抱在怀里,走几步便停下来,从怀里掏了枚银两放在一显眼处。他抱着这公鸡美滋滋走在后房的长廊上。
路过雕花木隔窗时,也是不经意间往另一边瞅了眼,便在那边人群中对上了那双淡漠的眼眸子。李应逢眼睛一低,便看到他怀里抱着的公鸡,眉头一拧,扭头便走。既被看到了,陆介把鸡捆起来,便去撵他。
软磨硬泡,连拖带拽把李应逢带了过来,又觉一只鸡定不够两个饿狼吃,便又折返回去抱了只,让那人自掏腰包。为了自己不吃亏,他们一人抱了一只。
“我堂堂二皇子,你竟让我跟你偷鸡?”李应逢有些愠怒,除了气陆介,还有耳根子软的自己。
“谁让你要在木窗那儿,多看我一眼啊。”
“那也不至于让我这般。”李应逢低头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鸡,头次干坏事,只觉脸颊发烫。
“咱们得同流合污成一条船上的蚂蚱啊,你又是个卑鄙小人,我这不怕你转身就把我出卖了吗。”陆介带着他往那人迹罕至的后山走,此处他来踩过点,几乎无人路过,且竹林中间有一空旷地儿,旁边又有泉水经过,在那儿烤东西,可谓妙哉。
这话惹得李应逢恶瞪,到了那空地,又见那烦人精在一块大石头下摸着什么,待到他拿起来,有些惊讶,“你哪里来的剑?”
“啧,我出自太齐陆氏,身上带把剑,很奇怪吗?”陆介知他娇贵,便自食其力,三下五除二把两只鸡处理干净,又去捡来柴火,起火烤鸡。
期间,所有事陆介一手包办,李应逢搬来一块石头坐下,眼神越过中间的火光,轻轻落到后面神采飞扬的陆介身上。
约莫一个时辰后,这鸡算是烤好了,陆介深深吸了口气,身心通畅,“是肉的香味!”他挑了个小的递给李应逢,这下那人倒是接的干脆。
几口下去,陆介腮帮子被肉塞得鼓鼓的,瞧着那李应逢也顺眼许多,“如何?我的手艺?”
“还不错。”李应逢小口小口吃着,“只是,以后别再干这种偷鸡摸狗之事,有失身份,成何体统。”
“管饱肚子即是福,多想多虑便是迂。”
听了他这胡话,李应逢初次对他抿嘴笑,语气不再像往常那样生硬,柔和了许多,“歪理还挺多。”
正在往嘴里塞肉的陆介愣住,这清水白菜素日盯着一副谁欠他几万两银子似的的臭脸,可他这一笑……便像一闲人杵在和煦春风里,看到枯木开花时的那般心情,陆介塞肉的动作逐渐慢下来,“这鸡……是养在院里的圈养鸡,肉质松软了些。”
“嗯?”李应逢不解。
陆介接着说:“比不上我家那些从农家收来的跑地鸡……”
“为何?”
“肉质更紧致些,拷来更好吃……”
“所以,你是想回家?”
“对!”本以为吃了只鸡,过瘾了,就会收敛,可谁知这举动倒是把体内的饕餮的给唤醒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吗?烤鸡配美酒简直妙哉!”
见他犹豫,陆介便又开始撒泼,李应逢实在是顶不住,“我去,我去,别晃我了。”
得逞的陆介,拿着烤鸡,对他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