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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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局的面试通过了,马上,贺译民就得成一名光荣的人民公安了。

“啥,还真的能当公安?我就说吧,我二哥他不可能找不着工作,邓翠莲,赶紧去吃屎!”贺亲民伸手拍了邓翠莲一把说。

邓翠莲又尴尬又不好意思,得亏这时候超生过来闹贺亲民,闹着要他抱,他才没提这茬儿。

有谁不喜欢自家亲人有权有势能找好工作的?

她难道不想贺译民当公安,她难道不盼自家人日子好过,她当时不也是着急,怕贺译民要找不到工作?

兄弟能当公安,贺德民兄弟就跟隔壁的张福生和张福运俩兄弟一样,那是没尾巴,要有根尾巴,现在估计都能翘上天了。

而且,他们兄弟看贺译民家窄地方小,连饭都不肯吃就准备走啦。

陈月牙在剩下的那块肉上涂满了盐巴,让邓翠莲带着,拿回去给孩子们吃。

封建包办婚姻下的畸形产物,贺德民俩兄弟捧着一块肉,揣着十块钱,尤其是贺亲民,不停的回头望着贺译民,止不住的说:“这日子要这么过下去,二哥,我都不敢想将来还得能有多好过。”

“路上小心点,肉一定要吃到孩子们的嘴里。”贺译民叮嘱俩兄弟说。

“那当然,不给孩子吃,我们再给谁吃肉?”贺亲民回头再看一眼二哥,下次再来,估计他就穿公安装啦。

他们三兄弟的日子眼见得的,要越来越好过了。

拿苹果换来的五块钱,不但买了一袋子米,陈月牙还跑到国营商店,扯了好几米现在并不时兴的土布回来,就准备给孩子们做几件衣服穿。

贺译民看她裁的大大小小全是孩子的衣裳,再看妻子身上那件碎花布儿的衬衣领子都已经绒的不成样子了,就问:“你就不给自己做一件?”

“我的在这儿呢。”陈月牙拎起一串布条子来,往自己的胸前一按:“瞧见没,正好一条布,卷个边儿,身上就还是件新衬衣。”

她这衬衣还是前些年家里生活条件好的时候买的,那会儿时兴碎花衬衣,别人穿着都像个水桶,唯独陈月牙穿着,一件线衣勾勒的身材窈窕有致,甭提多漂亮了。

她没穿的时候,大家没把衬衣当个新鲜,她往身上穿件衬衣,百货商店的衬衣立马脱销,胡同里人手一件儿。

“改天我打算去看看小斌和小炮,咱把小帅和超生都带上吧,也叫四个孩子一起玩玩儿。”在头发里润了润针,陈月牙又说。

贺译民自打醒来,还没见过贺斌和贺炮那对双生子了,那两个从小就养在乡下,原来很少进城,在贺译民没出车祸之前,对那俩个也不太重视,现在想起来,心里满满的愧疚,是该去看看他们了。

“那咱就一起去,给老丈人家是不是得拿点儿啥?”贺译民又说。

张芳和陈建国俩口子,把如花似玉的大闺女嫁给他,他躺了大半年,替他照顾俩儿子,头一日醒来,不拿点儿啥还真说不过去。

陈月牙望着屋子中间那棵树,突然灵机一动:“我爸不喜欢穿胶鞋,最稀罕老布鞋,你烧浆子我糊底儿,赶明儿衲双老北京牛鼻子眼儿的老布鞋给我爸穿着?”

没钱还要走亲戚,是真难为情,陈月牙最能拿出手的也就是双老布鞋了。

贺译民打小儿出生在农村,别的不会,干这些活儿可在行着呢。

“你只管衲面子就行,糊鞋底,拎麻绳,这些事儿都放着,我来!”

俩口子对视一眼,陈月牙脱了她那件衬衣,背靠着树爷爷就开始卷边儿了。

妈妈脱了衣服,爸爸的脸色突然就红了,轻轻的咳了一声,就转过了脸。

放学的功夫,巷口满满当当的自行车,大人骑车,孩子们就在大人的脚底下乱窜,超生眼巴巴的站了等着哥哥。

哥哥贺帅的那件海魂衫,因为实在太短,连肚子都盖不住了,超生觉得,要哥哥知道妈妈买了土布回来在做新衣服,准得高兴。

结果等到下班的人几乎都走完了,都没见着哥哥回来。

燕支巷在城乡结合部,现在学校里可有些坏孩子,校门口经常还有些小混混们,超生怕哥哥要在外面受欺负,不由就心急了起来。

家里头,陈月牙看儿子一直不回来,也心急了,出来在巷口等着。

“那儿怎么有个黑乎乎的孩子?”巷里的刘大妈说。

王大爷瞅了一眼:“怕不是非洲来的吧,我听广播,说咱和非洲国家建交了呢!”

巷口走进来一个混身上下黑乎乎的孩子,进了巷子咧开嘴巴,露出一口白白的牙齿来,张大嘴就喊了一声:“妈,妹儿。”

“这是贺帅?咋变这么黑?”刘大妈失声说。

陈月牙和超生都惊呆了,因为那个黑乎乎的孩子,还确实就是她们家的贺小帅。

贺帅不但混身上下全是黑的,就连汗珠子都是黑色的,手里捧着一块钱,他说:“妈,今儿我看见卖麦芽糖的啦,给我妹儿买麦芽糖吃吧。”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陈月牙抚着儿子额头上的汗珠说。

贺帅竖着大拇指,嗓门格外的响亮:“我今天刚到巷口,就见秦三多在门口喊,问谁能帮他倒蜂窝煤,倒五十块给一块钱呢,我想,我妹儿最喜欢吃麦芽糖,一块钱那得买多少麦芽糖啊,所以我就去啦。”

现在,很多人家都有煤模子,自己买了煤渣回来倒煤,倒出来的煤虽然贵一点,但比煤厂里卖的要好用得多。

秦三多是居委会主任,家里条件好,所以才会拿煤模子倒煤。

“你就为了给你妹挣一块钱的糖钱,把自己弄成这样?”

“我妹喜欢吃糖,尤其是粘粘的麦芽糖。”

“得,赶紧回去洗澡吧,我去买麦芽糖去!”陈月牙说。

俩个小崽崽一起回家,又得接受一趟爸爸的训斥。贺帅依旧嗓门响亮:“我是在给我妹赚糖吃,脏了不丢人。”

“那就赶紧洗澡,贺帅行洗,完了妈妈给超生洗。”贺译民说。

陈月牙赶到巷口的时候,卖麦芽糖的都已经快要收摊儿走人了,赶晚儿最后一个客,对方不但足斤足量,还饶了她好几大块麦芽糖。

麦芽糖是真好吃啊,超生抓过一块,舍不得吃,在手里拿着舔,不一会儿就舔的满手都是糖了。

“咱们超生想洗澡澡啊?”妈妈问。

超生手里拿着粘,点头又摇头:想洗澡,但是,还想吃糖。

如果要二选一,那超生还是选择吃糖吧,毕竟麦芽糖就是芽儿,有助于她的须须生长啊。

“那就这样,咱们边洗边吃,好不好?”妈妈又问。

还能这样?

坐在澡盆里吃糖糖,还有妈妈温柔的手手搓着全身,真舒服啊。

“贺帅想要件啥样的衣服?”陈月牙给超生洗完了澡,把她放到床上让她滚哒着,问贺帅。

贺帅正在做作业,歪着脑袋想了想:“要做三件,我和小斌小炮都要有,上次见小炮,他的小肚脐眼儿都在外面。”

“那就一人做一件,咱们的布啊,刚合适。”陈月牙说。

超生吃了太多的麦芽糖,正在床上滚来滚去,心有所想,突然抓起妈妈给自己裁的小线衣:卖!

她虽然发不了声,但是,能说简单的唇语。

“卖?超生,就这一件小衣裳,卖了它干啥?”陈月牙反问。

超生心里想的,当然是把衣服卖了换钱钱,换了钱来,继续买麦芽糖吃,因为,她实在太喜欢麦芽糖的味道啦。

但是,妈妈毕竟是妈妈。

她心头一动,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晚上,俩孩子都睡着了,陈月牙也洗了个澡,靠着丈夫的背坐着缝衣服,看他纳鞋底儿:“译民,明天,我给咱们出去找笔钱去。”

“你能找着钱,怎么找钱?”贺译民回头,反问。

陈月牙抓过一件自己衲的小背心儿说:“卖衣服啊,你看现在,国营商店里,一件样式这么丑的衣服都得四五块,我挑衣服的眼光好,难道还能赚不了钱?”

“现在抓投机倒把抓抓的很严,而且咱那一万块钱我已经有眉目了,要不你再等等?”

“啥眉目,你把钱找着了?”就说嘛,陈月牙觉得自己这男人,他就是跟别的男人不一样。

事实上,从一醒来,贺译民就在调查那笔钱的证据,不过从公安的角度来看,还缺一环证据琏,所以他说;‘目前还在找证据,但应该时间不会太长,只要找到证据,钱就能找回来。”

“那笔钱里一大部分也是咱妈的,那得三家子均分呢,你甭管,我要卖衣服,总有我的办法。”陈月牙笑着说。

就为了能让超生天天吃上麦芽糖,日子也不能再这么挣扎在温饱线上了。

陈月牙觉得,她也该让她的小超生过点有钱人该过的,富足的日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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