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说了太多的话,安德烈·洛维奇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已经包扎过的伤口也隐约出现了渗血的情况。
见状,护士毫不犹豫地开始再一次撵人,不许他们再打扰病人,甚至连汪紫婷都不可以继续留在病房中。很快地,值班医生匆匆赶来,查看安德烈·洛维奇的伤口。
虽然对眼前的情况实在放心不下,可栾驰分身乏术,他不可能一方面留下来照顾安德烈·洛维奇,一方面又去对付诈死的尹子微。
“你走吧,我留在这里就可以。尹子微虽然没死,可也中了一枪,他就算再厉害,恐怕也得歇上一两天。所以,你千万别错过这个黄金时间,一定要尽快找到宠先生!”
眼看着栾驰拿捏不定主意,汪紫婷鼓足勇气,走到他的面前,小声说道。
她的表情倒是坚定,或许是因为安德烈·洛维奇已经醒了过来,也没有怪罪她,卸下心理包袱的汪紫婷看起来不像之前那么软弱了,反而还能劝说着栾驰。
“是啊,就算没打中心脏,可那个位置中枪,也够他受得了。”
栾驰点点头,觉得汪紫婷的话也有道理。
他安排了人手,留在医院里,安德烈·洛维奇手下的几个亲信也闻讯而来,对于自己的老板遇袭这件事,他们异常愤慨,吵嚷着一定要抓到凶手。
对此,汪紫婷十分心虚,她想要坦白一切,可栾驰却用眼神阻止了她。
在安德烈·洛维奇彻底好起来之前,他不允许这个女人实话实说,万一德尔科切夫家族的人趁机杀了她,以平众怒,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毕竟,在这种地方,死个外国女人,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把尸体随便一丢即可。
离开了医院,栾驰静下心来思考着,尹子微能把宠天戈藏到哪里。
他打开卫星地图,以尹子微的私人诊所为圆心,向周围辐射开,尽可能地搜寻着可能的地点。不仅如此,栾驰还打给自己的下属,让人继续去查尹子微的底细,特别是关于他的私生活的。
今晚安德烈和尹子微的会面,栾驰是早就知道的。
他差不多是和尹子微同时抵达圣彼得堡的,所不同的是,栾驰一落地,就直接找上了安德烈·洛维奇,一句废话没有,直接告诉他,想要活命,必须和自己合作。
对于栾驰这一副超级屌的态度,安德烈·洛维奇自然不买账,可他转念一想,如果宠天戈真的死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也就完全没有了意义。不仅如此,栾驰还会视自己为仇人,说不定连他之前所做的都会抖落给国际刑警,吃不了兜着走。
左思右想之后,安德烈只能低头,他将具体的时间和地点都告诉给栾驰,还允许他在自己的身上安放了一个小小的窃听装置。
这么一来,等他到了尹子微的诊所,栾驰就能一个字不落地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除了那间诊所,尹子微在本地没有其他房产。栾先生,还需要查什么?”
不多时,栾驰的手下打来电话,结果却并不令人感到乐观。
他换了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敲打着平板电脑的屏幕,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不停地划着圈儿。
尹子微居然没有房产?这根本不可能。且不说他不可能买不起,就算买不起,他也要有一个落脚处才对。
“去查他和联络人的安全屋在哪里。”
沉思了几秒钟,栾驰下令,然而手下却有些迟疑:“我的权限不够,查不到这个……”
栾驰大怒:“所以呢?”
对方吓得连忙闭嘴,直说马上去查。
本就心急如焚的栾驰因为毫无头绪而更加烦躁,他去买了一杯特浓咖啡,继续坐在车里,结合着手上现有的资料,绞尽脑汁地猜测着。
汪紫婷说得对,从现在开始的十二个小时内,属于黄金时间,假如自己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那么宠天戈还能活下来的机率就会变得渺茫……
事实证明,栾驰的担忧是正确的。
宠天戈小睡了一个小时,当他醒来的一瞬间,脑子还不能完全做到清醒。他用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才完全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爬起来,走到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照。
脸上还有着几处淤青,那是之前在酒店里和帽子男动手的时候留下来的。对方也没有完全占到便宜,宠天戈也对他下了狠手。正因为如此,当他昏迷的时候,帽子男伙同几个尹子微的手下,也趁机一起往宠天戈的身上招呼了好几下,用来泄愤。
所以,宠天戈稍微一活动着四肢,就忍不住对着镜子倒吸了几口凉气,因为疼。
他照了照,弯腰去拧水龙头,打算洗脸。
可是,他拧了好几下,水龙头里却连一滴水都没有,只有水管里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
宠天戈愣了愣,马上转身去查看花洒,发现同样没有水。包括连抽水马桶里都没有水,水箱里完全是空的。
他之前还没有留意到这些细节,此刻不禁陷入了一股浓浓的恐慌之中。
环顾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色的。
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褥……
这种单调冷漠的颜色令他想起了医院,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喜欢医院,宠天戈也不例外。
他站在原地,用力地闭了闭眼睛,摇晃了两下脑袋,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尹子微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宠天戈也很清楚,他想要瓦解自己的意志,摧毁自己的信念,变得狼狈不堪,甚至痛苦求饶。
这些手段,其实并不罕见。
不管怎么样,因为小睡了一觉,宠天戈的精神还不错。
他从卫生间里走出来,重新坐在床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尽量让自己处于一种冥想的状态之中。
但是,就在宠天戈好不容易才将脑子里的杂念驱赶出去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刺耳尖锐的音乐,那种类似于死亡重金属的乐曲犹如钻头一样,硬生生地往他的四肢百骸里侵入,这对于一个喜静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一种精神酷刑。
他无法再保持着原来的坐姿,只能站起身,去寻找音乐的源头,试图关上它。
很快地,宠天戈就绝望了,因为他发现,那些声音来自于墙壁,墙壁内部嵌入了无数的扩音喇叭,他无法触碰得到,而声音却可以传送出来,不断地侵蚀着他残存的理智。
他用力砸了两下墙壁,从拳头上传来痛意,可音乐声却丝毫都没有变小。
“该死的!”
那种音乐几乎可以让人的心跳都变得激烈,宠天戈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他有些难以忍受这样高分贝的噪音。
半个小时过去了,音乐毫无停止的迹象。
他抱着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这种强烈的干扰之下,宠天戈感到一种异常的口渴,迫切地想要喝水。终于,他明白了这里为什么没有水,因为尹子微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自己好过。
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他现在都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
一小时以后,音乐停止了。
停下来的那一瞬间,宠天戈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慢慢地抬起头,确定是真的停下来了。
但他的心跳却更快乐,因为他知道,假如有人想要折磨他,那音乐完全有可能会随时响起,尤其是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
事实证明,宠天戈想得没有错。
那种会把人逼疯的音乐会在任何时间毫无预兆地响起,就像是丧钟一样,传达着死亡的讯息。有时候他刚刚才睡着,又会被吓得忽然弹起来,因为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一点点的声音都会被无限地放大,更不要说是死亡音乐。
他也试着大喊大叫,发泄着,抵抗着,但作用不大,反而更加消耗自己的体力。
八个小时过去了,宠天戈不太饿,但是非常渴。
他已经无法靠着唾液来止渴,甚至有些丧心病狂地把卫生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翻找过了,没有发现任何水,不管是干净的还是脏的,这里干燥得就像是一片纯白色的沙漠。
放眼望去,都是白色。
这些白色将他彻底笼罩,一阵天旋地转,宠天戈终于晕了过去。
监控室的人看到他晕倒的画面,连忙拿起对讲机,向门口的守卫问道:“他晕了,要不要进去看看,给他一点水?”
门口的人刚好是之前那个帽子男,他对宠天戈本就心怀恨意,再加上尹子微不在,这些人对他马首是瞻,他立即狞笑道:“不用,反正死不了……”
“可是,尹先生说过……”
“尹先生不在,这里一切听我的!”
帽子男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眉宇间满是厉色,见他发火,对方不敢再吭声,只能默默地放下对讲机。
看了一眼时间,帽子男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尹子微临走的时候叮嘱过他,在自己回来之前,可以给宠天戈一些苦头吃,但一定要确保他还活着,万一死了,就没有任何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