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钟粹宫乍看到十一公主黯然的神态时,她反而先担心起十一公主来。
“你怎么了,唉声叹气可不像你。”
“我如今总算明白你离家这么远来京城是什么感受了。”
原来十一公主前几日被太后单独传去说话,说是乌拉特旗札萨克在前些日子的宴会上向皇帝求娶她,皇帝考虑再三想答应这门亲事,便让太后征询她的意见。
“乌拉特旗离我们那里很近,也是个大部族,今后兴许我们可以常见面。”
听得朵儿这样诚恳,十一公主想起了朵儿额娘的事情。这些日子她都在宫外,不知道她如今心境如何了。看她的气色还好,十一公主便试探地问道: “你额娘的事情……我能为你做什么吗?”
朵儿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哥哥给我说了额吉去时的样子,她很安详。”才说“额吉”二字,朵儿便有些哽噎。
十一公主看着她微红的双眼,想起当初额娘死时的心情,便感同身受。
“再怎么伤心你都要照顾好自己,这样才能让她安心。这是我额娘走时嘱咐我的。”
本来是要劝朵儿的,十一公主的眼眶也跟着红了。朵儿看着她使劲的眨了眨眼睛还是没忍住涌出的眼泪,便拿了帕子给她擦拭。十一公主推开她的手转过身去。
“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是对她们最好的报答。”
虽然十一公主背对着她,朵儿还是使劲地点了点头。两人各自哭了好一会儿,待都平静下来了,十一公主转过来说道:“我们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在这世上了,还有这么多关心我们的人呢。就像三哥哥对我。”
朵儿以为十一公主要埋怨皇上的,却没想到她竟没有半分怨气,还说起了她甚少提起的往事。
十一公主的亲额娘是先帝的荣嫔,因生了她一个公主册了嫔位,外人看来先帝对荣嫔不过一般,可在十一公主眼里,皇阿玛对额娘是有多于其他妃嫔的情意的,只是不在人前表现出对她额娘的宠爱。可这心思竟然还是有人看了出来,她额娘便处处被欺凌。
“若不是三哥的生母端懿贵妃,我母亲哪里能陪我到九岁上,虽然额娘走后,皇阿玛把我托给了皇后照顾,但额娘生前时常嘱咐的要记得端懿贵妃的恩情,我是丝毫都不敢忘的,所以我自小和三哥哥关系更好些。“
“原来皇上对你这么照顾是还有两个娘娘的交情在里边。“
“可再怎么照顾还是越不过一个公主的命运。”
“既然你们有自小的情谊,皇上怎么能忍心让你远嫁呢?”
“有什么忍心不忍心,这就是真正的公主命。”
十一公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能理解三哥哥,此次叛乱暴露出了许多问题。一颗树若根基不稳,又怎么能茁壮成长呢。”
“新皇登基,内忧外患,宫中看似由禁军保护得铁桶似的,但是皇上毕竟不是太后亲生,还除掉了太后膝下长大的养子,与太后关系自然紧张。而六贝勒的余党未尽,其他皇子也有心中不甘的,朝廷上还出现了不少对三哥哥继位不满的声音。”
“三哥哥入宫以来处处严谨处处小心,为了安全起见身边从来没少过人;也为了避免非议,让我能继续在钟粹宫住着,都不曾单独见我一面。你别看三哥哥那样沉稳,似乎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可他的忧虑他的苦都他自己一人咽下了,那是因为这些苦这些忧虑,他没有人能说也不能和人说啊。”
朵儿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无所不能的人却是有苦不能说,那他该有多委屈啊。她忽然有些心疼他,眼前浮现出那日与他散步时的情景。
“我总以为皇上是无所不能的,不管是他平日里威严端正的样子,还是那日和他散步时难得见到的亲切样子,我都没想过他也是会有难处的。”
十一公主也想起了那日的事情,她忽然醒悟过来那时自己为何觉得奇怪。
是啊,这么小心谨慎的三哥哥为何侍卫只带了一个李宪,给人留下如此明显的机会呢,还不顾忌影响的与一个并无嫔妃身份的公主伴读散步。想到这里,十一公主吓了一跳,下意识抬眼去看朵儿。难道是为了专门见朵儿?
十一公主很是意外自己的这个结论。她深知三哥哥心思深沉,向来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不露痕迹,若是真的露了痕迹,那这件事这个人便对他来说不一般。可如此行事又未免过于周折冒险,或许只是她的多疑,三哥哥只不过是因为土谢图的事情而特别关照朵儿,毕竟叛乱之事三哥哥是早就知晓的,兴许当时本来想要和朵儿说土谢图部的情况却没说出口罢了。
“反正总是要嫁人,嫁谁不是嫁,若是能为三哥哥解忧我自然是愿意的。公主嫁到草原早有不少先例,对我的安排在众人眼里也是顺理成章。加上,”
十一公主拉着朵儿的手说。
“你总心心念念要回去的地方必定是好地方。你说的今后能常常相见,也是个好提议。”
十一公主刚才还说着明白了离家远行是个什么感受,想必这几日都在想着这件事,明明就很在意远嫁,如今又说能和她常见是个好提议。朵儿知道十一公主不过是不想听她的安慰而在自我调解。十一公主向来觉得被安慰是他人的怜悯,她不喜欢被人可怜,这是她的骄傲。
为了顾及十一公主的感受,关于回家的问题朵儿却开不了口了。且如今赐婚的事情和她留京的事情看似不一样,但朵儿隐约明白这两件事在大哥哥说的部族和朝廷之间的关系上都是一回事。连与皇上关系这么好的亲妹妹都必须向这个问题妥协,可见皇上的难,她要回去的事情必定没有可能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