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文基微屈上身,刮了小化一个鼻子。
“真的是大公子呢。”小化摸摸鼻子,确定眼前所见是真实情景。
“当然是大公子了。小化,怎么是你在扫地,福伯他人呢?”
“福伯着凉了,身体有些不舒服,少夫人就叫我代扫两天。”小化说罢,忽就想起燕灵来,“大公子,快进府快进府……少夫人这些日来,可长了不少能耐呢,又学会了珠算,又学会了做账,还学会了买菜烧饭,连老爷都夸赞少夫人呢!少夫人说等大公子回来了,一定要露一手给大公子看看!”
“少夫人真的变得这么厉害?”
“是呢是呢……快进府快进府!”
“好——我们进府!你去禀报少夫人一声,我先去老爷那里请个安。对了——老爷现在身体怎么样?”
“好是好了些,可小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小化还是去禀报少夫人,大公子你自己先去老爷那边看看老爷。”小化说完,靠了扫帚,抹了额上的汗,一边兴颠颠的先跑入府内,一边叫嚷开来,“少夫人!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叫嚷传来,全府惊动。
须臾,仆人丫鬟们纷纷出来迎接。
文基一边与仆人丫鬟们行礼问好,一边朝老爷公映的卧室走来。
他才走到庭院内那棵吐露新绿的大石榴树旁,便见燕灵右手里拿着一个算盘快步走过来,模样虽还是一如往日的齐整,但却已经变得消瘦了许多。
原来自文基离家以后,燕灵就开始学习打理府中事务,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过问请教,自然是想担当起谭府少夫人的责任,这大半年下来一直劳心、伤神、费体力,再加上思念文基,因此消瘦在所难免。
不过也变得成熟了许多,而且被老爷公映、管家刘二、丫鬟小雨等人屡屡夸赞,如此她感觉也对得起自家相公了。
忽然瞥见燕灵,文基连忙大步迎上去:“灵儿,相公回来了。”
“相公!”一声唤,燕灵已走到文基面前。
文基一把抓握住燕灵的左手,燕灵也用右手握住文基的双手,至于算盘她则用小指勾着,四目相对,充满柔情,思念的泪花在眼眶里直转悠。
“灵儿,你瘦了。”
“瘦了不是好看些吗?难道相公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灵儿瘦了些果然更好看了。”
“切!”燕灵嘴上不屑,心头却仿佛抹了蜜。
“灵儿,你拿个算盘做什么?”文基瞥见燕灵右手小指勾着的算盘。
燕灵认真道:“相公,这家中日常开支,人情来往,买卖进出,都是要花银子的呢,如果心里有个数,就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费用,甚至还可以节省下一些银子。自相公离家后,我便向刘二伯学习家务打理,这珠算可是头等大事呢,不过它有许多算法,就算学了大半年我还是学得不好。刚才正在练习呢,小化说相公回来了,心里急着来见相公就忘记放下这算盘了。”
“好灵儿,真是让你操心了。”文基用力握了握燕灵双手,表示感谢。
燕灵不好意思起来:“家里现在困难,我身为少夫人,操心不是应该的吗?”
“嗯,辛苦灵儿,但以后再也不用灵儿来操心了。”
“为什么?是灵儿不行吗?”燕灵顿觉委屈。
“不是。”文基郑重其事道,“因为相公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家了。”
“真的?!”燕灵激动起来。
“嗯!不信灵儿你看:相公的宝剑、麒麟和文武砚都已经交回大成府去了。”文基展开双臂,故意将左肩摇一下,右肩摇一下,让燕灵看个清楚。
燕灵起先只顾看相公,倒没有在意宝剑和麒麟。
此时打眼观看,相公背后的宝剑和肩上的小花猫(碧麒麟)果然都已经不见了,只有以前收拾的包裹还斜缠在相公的肩上,她的泪珠霎时扑簌簌滚落下来:现在终于可以和相公长相厮守,再也不用担心相公离家了。
她激动万分道:“这么说……娘的‘魂魄’也终于救回来了?”
“嗯!娘的‘魂魄’终于救回来了。”文基心疼地替燕灵拭泪道,“灵儿,快不要哭了,快揩了泪,我们一起去老爷那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
“嗯!不要相公替我揩泪,我自己来揩。”燕灵连忙揩拭眼泪,一连揩拭了几下,终于将眼泪揩拭干净,破泣一笑道,“相公,我这样行吗?”
“行!我们速去老爷那里。”
“嗯!”燕灵甜甜应道。
此时小化早已站在燕灵身旁,见状叫道:“少夫人,你拿着算盘去见老爷啊?”
“我……切!谁要拿着算盘去见老爷?!你把算盘拿回屋去……慢慢慢!还有…还有相公的包裹,你也拿回屋去。”燕灵说过,先将算盘递给了小化,又忙手忙脚地将文基肩上的包裹给解了下来,叫小化一并拿回卧室。
然后,她双手挽着文基的胳膊,一脸甜美地走开去。
小化将包裹和算盘捧在怀里,瞥着二人亲密走远,小脸上露出惬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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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基与燕灵直朝公映卧房走来。
才走出数米,便见小雨从前面一株风景松旁转出。
燕灵赶紧松开挽住文基胳膊的双手,招呼道:“小雨姐,你好早啊。”
“少夫人早。”小雨也已看见二人,忙打了招呼,走上前来,对文基行福礼道:“小雨恭迎大公子回府。”
“嗯,小雨姐,这大半年来辛苦你了。”文基回礼。
“不辛苦的,谢大公子挂念。”
“小雨姐:老爷起床了吗?”
“老爷已经起床了,今日正准备继续去山里打点购置田地的事,刚才听见小化在院中叫嚷‘大公子回来了’,便叫小雨来迎大公子,准备请大公子去大厅里相见,这会儿老爷应该已到大厅了,请大公子和少夫人速去。”
“好,灵儿,我们速去大厅!”
“大公子,少夫人,请——”
小雨请过,引着文基燕灵朝谭府客厅走来。
不多时,来到谭府大厅前。
文基轻步踏上了台阶,燕灵跟在文基身后也显得小心翼翼。
进入大厅来,果见老爷公映端坐在厅堂上,左手拿着一块蓝帕捂着嘴,好似预防咳嗽一般,整个形象已非昔日稳健模样,倒有些力不从心的病态神色,实则公映每日劳心伤神,兼之大病,早已伤了身子骨,身体已然十分虚弱了。
见此光景,文基揪心般疼,有泪盈眶。
他疾走几步,来到公映面前,推金山,倒玉柱,跪地叩拜:“父亲:孩儿文基回来了,孩儿文基给父亲大人叩安。”砰砰砰连磕三头。
“呜咳咳咳……呜—咳咳咳……”公映尚未开口说话,先自咳嗽起来,大抵是因为看见文基终于回来而引起的情绪激动。
“父亲?!”文基见状,紧张至极,向前膝行两步,却又欲说无词。
燕灵早同文基并跪在地,见文基紧张,她也不知所措。
公映一手慢慢移开蓝帕,一手连摇数下道:“没事…没事……为父没事。基儿,今日你终于回来了,压在为父心头上的一块大石也终于挪开了。”
“是,孩儿回来了,孩儿从此以后再也不离家了。”文基轻泣。
“好啊……我谭家终于守得云开了啊。”公映欣慰颔首道,“基儿,这一次……你母亲的‘魂魄’应该救回来了吧?”
“是,母亲的‘魂魄’已经救回来了,就在这银盒里,父亲请看——”
文基小心从怀里取出那只银盒,高高捧举在双手中,其实这银盒正是文基作法化出的,里面盛装的是诺那佛祖截下的一截右小指,象征着周夫人的魂魄。
公映陡然瞥见那只银盒,便好似瞥见到了周夫人一般,目光顿然朦胧,欲想亲自接过银盒却又不敢伸手,遂吩咐已侍奉在身旁的小雨道:“小雨,你先收下银盒,待择了好日子,再将夫人的魂魄祭送走,让夫人从此能够安息。”
“是,老爷。”小雨应诺,上前恭敬地捧过银盒,退侍一旁。
公映继续道:“基儿,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几个月来为父已去朝天洞周围走访了数十回,也已与那里的几户人家洽谈好购置山场和田地的事宜,只剩下勘定边界的事没有完成了,等祭送走了你母亲的‘魂魄’,你与灵儿就陪为父去看看,在哪里可以选择一处作为新宅基地。”
“父亲:孩儿已归来,可以替父亲接下家事了,这选新宅基地……”
“基儿,你不要说了,为父知道你想说什么。”公映打断文基话语道,“选新宅基地是为父早就决定下来的事,不仅是因为战乱来临,保全家祀之事,而且是因为二十多年前你祖父鳌祥公之事。”
“祖父鳌祥公之事?”
“嗯,二十多来前,你祖父鳌祥公放排华阳河,被强盗拦劫,请来护排的武士与强盗争斗中全都丢了性命,为了救活他们,你祖父鳌祥公不惜削除了我谭家余庆之气四百多年,他老人家也因此折寿三十年而英年早逝,所以此宅风水、看来已对我谭家子嗣极其不利,为父这才动了迁家的念头。”
“原来如此……一切敬请父亲做主。”
“还有一事,为父想继续提醒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