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庆隐蹲下身来,探了探老婆子的气息,发现老婆子的气息早已全无,遂对美娘道:“婆婆已经去世了,无法救得醒来了。”
“婆婆已经去世了?不不不…你不是有法术吗,你快救活婆婆。”美娘哀求。
方庆隐哀叹道:“生死天注定,庆隐也不敢逆天行事啊。美娘,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了,还是赶快先将婆婆安置在房中,然后再请左邻右舍前来帮忙,料理婆婆的后事。”
话落,方庆隐将老婆子的尸体抱入卧房放好,叫跟随入房的美娘守着,他则请左邻右舍来帮忙料理后事。
美娘已哭得昏天黑地,任由方庆隐做主去了。
本来老婆子年老体衰,已有下世之感,陡然看见方庆隐,只当是恶鬼来索命,当场就吓死了。
但凡昔日对方庆隐好点,也不至于如此害怕方庆隐,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或许与美娘方庆隐一起隐居方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老婆子的昔日行为注定了她的今日命运,好在死后,还有方庆隐和美娘充当孝子孝媳为她送终,并给她举行了隆重的五日葬礼。
葬礼的花费自是东借西借来的,最终以五里香酒坊和方庆隐的老宅作了债务抵押,也算是散尽家财,尽了责任,为老婆子的风光葬礼划上了圆满句号。
五日葬礼结束,方庆隐准备前往紫霄宫,寻求恢复美娘年轻模样的办法。
临行之前,拜访了谭府,但公映文基依旧没有回府,方庆隐甚感失落,遂去给鳌祥公的灵位上了香,又与管家刘二略叙一番,便离开了谭府。
回至五里香酒坊,收拾了父母灵位,他便携美娘悄然飞出了谭家庄。
二人来到高空,回望下界,谭家庄已在青濛濛的一片烟云之中了。
方庆隐剑指忽点,清喝一声:“龙虎宝座——现!”
便见龙虎宝座应指而现,有两条青龙拉车,五头白虎护驾。
直吓得美娘魂不附体,往方庆隐怀里钻躲。
方庆隐一边拥着美娘解释安慰,一边慢慢登上了宝座,并肩坐下。
这旁美娘还未回过神来,那旁方庆隐忽又清喝一声“起驾”。
两条青龙昂首啸吟,五头白虎刨爪吼哮,四轮宝座蓦然飞空而起,势如流光飞电,一路穿云钻雾,直奔三十三天外的紫霄宫而来。
奔行一日,飞临紫霄宫,方庆隐将龙虎宝座徐徐降落下来。
却见黄衣童子立在宫门之下,并没有主动迎接的意思,方庆隐已然胸中有数:必是带来了美娘这位不该带来之人,才会遭到如此冷遇。
他遂叫美娘暂坐龙虎宝座上等候,自己则走下宝座, 整袍理袖,小心走至宫门前,恭敬行礼:“方庆隐见过师兄。”
“免礼免礼。”黄衣童子白眼道,“叱咤大神,可知此处是什么地方?”
“师兄:此处乃是紫霄宫,师兄为何有此一问?”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携带凡间女子来此玷污紫霄宫?”
“师兄有所不知,此凡间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庆隐之妻。”
“叱咤大神,你实不知证得混元大罗金仙大道是多么不易,十方万界有多少修道者羡慕你这般造化,但你为何又要留恋凡间女子,自毁道行?”
“这……”方庆隐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正在这时,紫霄宫内传来鸿钧老祖的低沉浑厚话语:“童子,休要为难庆隐了,各自的道还需各自来修,你先让他进来吧。”
“是,老祖。”黄衣童子应过,不待见地请道,“叱咤大神,请进吧。”
“谢师兄。”方庆隐致谢。
黄衣童子遂领方庆隐进入宫门,直来到紫霄宫正殿。
只见鸿钧老祖打坐在蒲团上,大护法九天玄女跪侍在右下侧。
黄衣童子回禀过,退侍在左后旁。
方庆隐上前行叩拜礼:“弟子方庆隐——叩祝师尊万寿无疆。”
“嗯。”鸿钧老祖颔首问道,“庆隐,《灵台榜》已交在黄帝手上了?”
“启禀师尊:《灵台榜》已交在黄帝陛下手上,诸事也已交代清楚。”
“你此来是为了禀报此事?”
“不是,师尊已吩咐弟子无须再回紫霄宫复旨,待《灵台榜》完成之后黄帝陛下自会亲自送来,弟子此来是有另外一事想求师尊,万望师尊成全。”
“所求何事,说来听听。”
“谢师尊。”方庆隐依旧叩首在地道,“启禀师尊:弟子未证大道之前,因家道变故而陷入困境,又因弟子不懂谋生之道,所以生活得十分贫穷落魄,但有本地一位名叫美娘的女子却不嫌弃弟子,甘愿与弟子结为了夫妻。后来弟子愤懑而死,得师尊青睐,身归仙位,奉命化解山海幽冥两大劫数,前后经历二十多年。而这二十多年来,美娘对弟子忠贞不渝,念念不忘,甚至不惜装疯卖傻,只为等待弟子回家团聚。”
“这位美娘倒是一位情深义重的凡间女子。”
“是,待弟子完成师尊嘱托,回到谭家庄,美娘却又不愿与弟子团聚了。”
“这是为何啊?”
“因为二十多年过去,美娘已从年轻美丽的女子变成了满头霜发的妇人,她不愿用衰老的模样面对弟子,更不愿让弟子看着她慢慢的衰老死去。弟子原本想施法让她变回年轻时的模样,可她却说施法变出的年轻模样,就如用胭脂水粉涂抹在脸上一样,终究无法保持长久,因此拒绝了弟子施法。弟子一时无计可施,只好来紫霄宫恳请师尊成全。”
“此等小事,你竟然找到紫霄宫来,若传将出去岂不成为万界笑柄?你现在已证得混元大罗金仙初地,正该放下一切杂念,继续勤精修持,假借时日以合天道,成就不可思议道果,但你却让一位小小的凡间女子扰乱了你的修道进程,如此怎么配得上‘灵台任府尊主,山海叱咤大神’的封授?”
“师尊:恕弟子冒犯,美娘对弟子有情有义,弟子万万不敢有所辜负,若能恢复美娘年轻模样,弟子愿舍出这一切封授。”方庆隐含泪道。
“嗯?庆隐,你说什么?”
“师尊:弟子认为‘成神成仙必先成人’,如果弟子连一个人都没有做到,又怎么能担当得起‘灵台任府尊主,山海叱咤大神’的封授。
弟子穷困潦倒之时,是美娘不嫌不弃,一片真心相待;弟子奉谕化劫之时,是美娘信守誓言,装疯买傻苦等二十多年。
此等情义,天地可鉴,正该得到上天垂怜。如今弟子功成名就,而美娘却已可怜老去,若是不能恢复美娘的年轻模样,给她一个满意的交代,弟子枉自为人,更枉自为‘灵台任府尊主,山海叱咤大神’。”
“嗯?!你难道想毁了你的万年修为?”
“若能换取美娘一丝青发,弟子愿毁去这万年修为。”方庆隐泣誓道。
“好!很好……我这紫霄宫里没有恢复那美娘年轻模样的办法,你去吧。”鸿钧老祖忽然沉下脸色,一拂袍袖,下达了驱逐令。
“师尊?”方庆隐骇然大惊。
“去吧去吧,你如此有能耐,就自己寻找办法去吧。”
“师尊?!师尊……”方庆隐目眦惊裂,万般心碎。
黄衣童子上前请道:“叱咤大神:老祖已下口谕,请随小童出宫吧。”
“师尊?!!师尊……”方庆隐血泪乞求。
却见鸿钧老祖慢慢闭上了双眼,仿佛归于原始沉寂。
无可奈何,他只好叩首告退:“弟子叩祝师尊万寿无疆。弟子这就告退。” 连叩三头,惨然起身,复向大护法作揖别过,脚下如踏棉絮般走出大殿。
黄衣童子将方庆隐送出紫霄宫,稽首道声“叱咤大神好走”,便回宫去了。
看着紫霄宫宫门慢慢关闭上,方庆隐犹如堕入无底冰渊,心中阵阵发寒,浑身频频打颤:此行已然落空,该如何对美娘说啊!
正在此际,等候多时的美娘却在龙虎宝座上招手急唤:“隐郎,你站在那里作甚?快上车来,这是什么地方啊,到处都是云雾滚滚看不见底,好叫人害怕啊。”
方庆隐闻唤,连忙收起悲怅情绪,露出潇洒笑容,快步登上龙虎宝座道:“美娘莫怕,此处便是师尊的紫霄宫,万界第一胜境。”说着,坐将下来,将美娘揽入怀中,轻抚她的斑斑霜发,似在安慰美娘,又似在安慰自己。
美娘紧紧依偎道:“隐郎,找到办法了吗?”
“嗯,找到办法了,我们这就寻找一处方外之地隐居下来,让庆隐给美娘恢复年轻模样,无论是十年,还是百年,庆隐都要做到。”
“百年?会要那么长时间?”
“不会不会……不会要百年的。”
“如果真要百年,美娘岂不早就老死了?”
“嗯,美娘不要多心,庆隐不过夸张一说。美娘坐稳了,我们启程了。”方庆隐怕美娘多心起疑,追问到底,遂赶紧清喝一声,“起驾!”
便见青龙啸吟,白虎吼哮,四轮宝座蓦然腾空,闪电般飞离了紫霄宫。